宫女提醒她:“娘娘, 夜里风大,让人看见了?也不好,不如早些?回卧房歇息吧?”
苏钰榕笑了?笑, 道:“今夜大乱, 含章宫又向?来冷清,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宫女却?有些?欲言又止,担忧地说:“可是娘娘, 国舅爷他毕竟身份特?殊, 何况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您准他进来医治也便罢了?,为何他说要走, 您便放任了?他?若是怪罪下?来……”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宫女张了?张嘴, 还是把未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看着苏贵妃, 这个尊贵雍容的女人,此刻却?显得?格外?孤寂, 连灯下?的影子都落寞极了?。
“就当是赎罪吧。”
苏钰榕转过身,又吩咐道:“关门, 今日之事, 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宫女照做。
夜幕下?的含章宫,又传来阵阵木鱼声?,虔诚又沉静。
宫道上,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拉得?很长。
谢明夷跟在穆钎珩后面,步伐越来越慢。
直到一个趔趄,他没能稳住身形,撞到了?穆钎珩的背上。
穆钎珩身体一颤,很迅速地转过身,扶住了?他。
谢明夷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谢谢。”
穆钎珩看着他,一句“我背你吧”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是没能说出来。
……谢明夷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吧。
两人一时无话,接着向?前。
穆钎珩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谢明夷跟上。
从前亲密无间,原来也可以疏离至此。
“对了?,苏钰筱她……怎么样了??”
走到一个拐角处,谢明夷轻声?问起。
穆钎珩的脸色微变,垂下?眼眸,道:“将她救起后,她便呼吸微弱,高烧不退,凶多吉少?。”
谢明夷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哑:“她还活着,你别太担心了?……不对,我在说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会不担心呢?”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鼻子发酸,喉咙又涩又痛,只能咬紧了?牙关,不让难抑的呜咽暴露出来。
他莫名地想到陆微雪。
明明陆微雪的真面目已?经暴露无疑,明明陆微雪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他,明明陆微雪合谋杀了?皇帝……
可陆微雪的样子,总在他脑海中出现,有时清晰有时虚幻,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双冰冷的眼眸。
谢明夷不愿承认自己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是如此抵触
原来陆微雪对他真的是逢场作戏。
一想到这个,剜心般的疼痛便一阵阵袭来,甚至超越了?伤口的疼。
他很想问问陆微雪,一个人要如何演戏,才能演得?这样逼真。
谢明夷早早把握了?这个世界的准则,走到如今,却?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作为。
他累了?,真的好累。
如果穆钎珩会担心苏钰筱,那陆微雪为什么不会……担心他呢?
为什么令全皇宫戒严,为什么只是让穆钎珩带走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愿意让他去死?
谢明夷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她不再是我的未婚妻了?。”
穆钎珩突然站住,对谢明夷说。
谢明夷抬起头,眼神微怔。
穆钎珩道:“虽然你不愿告诉我,你和她为何会双双落水,但我也能猜到,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谋害他人性命的人,我不会再管她,她苏醒后该如何活下?去,便交给上天来决定?。”
谢明夷的心跳得?厉害,他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便催促道:“快走吧。”
说着,便不再去看穆钎珩的神色,越过他,匆匆而去。
穆钎珩摸了?摸胸口,衣服里面的东西贴着最灼热的心口,藏了?许久。
他跟上了?谢明夷。
两人一路躲过巡查的侍卫,来到毓庆宫。
谢明夷对毓庆宫的地形很熟悉,有一处不易被察觉的小?门,他也了?如指掌。
因此他轻易钻进那道门,看着穆钎珩弓着身子也进来之后,便将一些?杂物移过来,重新堵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