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回你妹妹再说。”崔漱音扶起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弯刀上，“还有，我虽不了解你西域王室辛密，但既然密印涉及大夏，还望你两事情，说的再清楚些！”

“这……”他喉结滚了滚，像是有块烧红的烙铁堵在嗓子眼里，“此事关乎西域命脉，按族规……”

话没说完，他忽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卷发散乱如枯草。

方才急怒攻心时没顾上许多，此刻真要把压在心底的秘辛摊开，才觉千斤重。

那密印不仅是王权象征，更藏着西域七部布防的机密若是泄露给中原权贵，无异于把整个西域的咽喉送到别人刀下。

可阿伊莎还在汝亲王手里。

第84章 真真假假谁人辨

他抬眼看向崔漱音，对方正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清亮得像草原的月亮，既没有催促，也没有质疑。这眼神反倒让他更坐立难安，猛地灌下一大口凉茶，茶水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

“二十年前，我父亲……”他猛地顿住，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我父亲并非病逝，是被哈里克那叛徒下毒害死的！密印就是那时被抢走的！”

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水里，他自己倒先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父亲的死因。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他忽然觉得浑身脱力，瘫坐在椅子上，声音低得像梦呓：“哈里克带着密印投了中原，这些年西域内乱不断，都是拜他所赐……汝亲王若真拿到密印，西域就完了。”

他望着崔漱音，眼里第一次没了往日的桀骜，只剩挣扎后的疲惫：“我知道不该信中原权贵，可……阿伊莎是我唯一的妹妹。”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带着股说不清的涩味。

巴图尔攥紧了拳头，指缝里渗出细汗他赌上了整个西域的信任，只希望眼前这个女子，值得他冒险。

崔漱音握着金钗的手猛地一顿，眼底的警惕褪去大半，反倒生出几分复杂。

她一直以为巴图尔是那种仗着身份横冲直撞的王爷，此刻见他提及妹妹时，那双总是带着桀骜的狼眼竟盛满了焦灼，连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倒让她想起幼时护着自己的兄长。

“你……”她刚要开口，却见巴图尔忽然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抹去什么滚烫的东西。

“阿伊莎是我亲妹妹。”他声音发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当年父亲被害，哈里克扶持了个傀儡当王现在坐在西域王位上的，是我二叔家的儿子，根本不是我亲哥哥。”

崔漱音瞳孔骤缩，手里的金钗差点坠地。

难怪巴图尔对密印如此执着，难怪他敢孤身闯中原他根本不是来朝贡的，是来寻推翻伪王的筹码！

“你父亲被害时，你和阿伊莎……”

“我才八岁，阿伊莎刚会走路。”巴图尔攥紧丝帕，上面的雪莲绣纹被指腹磨得发毛，

“老臣们把我们藏在雪山部落，教我们骑射兵法，说一定要夺回密印，还巴图尔家族一个清白。阿伊莎是我们这一脉最后的女眷，她若出事，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父亲？”

他忽然抬头，眼底翻涌着血性：“汝亲王抓她，不光是为了要挟我，更是想逼我交出暗中联络的部落首领名单！那老狐狸早就和伪王勾结了，他们想彻底铲除我们兄妹，永绝后患！”

殿内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崔漱音忽然明白，巴图尔的“吊儿郎当”全是伪装一个在刀光剑影里藏了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鲁莽？

他撞破纱窗闯进来，或许不光是报信，更是在赌，赌她能看穿这盘错综复杂的棋。

“炼丹房地砖下的东西，”崔漱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郑重，“或许不止能救你妹妹。”

她想起马老板提及的“西域旧部”，心头忽然亮了，“那可能是当年追随你父亲的老臣名单，是你夺回王位的底气。”

巴图尔猛地抬头，狼眼亮得惊人：“你说什么？”

崔漱音指尖敲击着案面，将零碎的线索串成线，“汝亲王急着除掉你们，恰恰说明那些东西足以撼动伪王的根基。”

“之前西华门的密道看守，有三人是三年前从西域调回来的羽林卫，那日卯时已全数失踪，此事你可知晓？”

原先以为是汝亲王的人做的手脚，现在不得不推翻这个想法，重新考虑。

巴图尔的脸色“唰”地白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腰间的弯刀“哐当”撞在案角：“是他们？！”

他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渗出血丝，“那三人是雪山部落派来的死士，左臂都纹着雪莲暗记我让他们盯着西华门密道，就是为了防备汝亲王狗急跳墙！”

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发颤：“前几日我去密道附近探查，见守卫换了生面孔，还以为是京都常规调动……原来他们早就遭了毒手！”

原来……情况比崔淑音设想的还要复杂，这守卫早不是大夏人，原本就调换成了西域旧部，而后更是换成了伪王亲信？

崔漱音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击，烛火映着她沉凝的侧脸：“能悄无声息换掉羽林卫，还能精准找到你的内应，说明伪王在京城安插的眼线比我们想的要深。”

她抬眼看向巴图尔，“这些羽林卫的失踪，怕是与炼丹房的局前后呼应先断你的后路，再引你入瓮。”

巴图尔攥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狼眼死死盯着地面，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像头被困住的猛兽。

崔淑音盯着巴图尔的面色，总觉得他有几分成分在表演，其中夸张成分有些多，前几日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倒是藏起来，但……

崔漱音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案上的茶盏，茶沫在水面晕开细碎的圈。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崔淑音都不会畏缩，既然来了，她也不介意陪他演上一段。

而且，巴图尔这番话定当真真假假，只是那几分真，那几分假，还需要斟酌。现在，她需要先稳住巴图尔。

“亲王的心情，本宫懂。”崔漱音放下茶盏，声音温和了几分，眼底却依旧清明，“换作是本宫的亲人遭此胁迫，怕是比亲王还要急躁。”

她起身走到巴图尔面前，将那支金钗重新递过去，钗尖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炼丹房地砖下的东西，本宫信你能拿到。只是伪王的眼线遍布京城，你单打独斗太过冒险。”

巴图尔接过金钗，指尖微颤他没想到崔漱音会如此干脆，一时倒忘了继续“表演”，眼里闪过几分真真切切的错愕。

“卯时三刻，太医院会换一批药童，其中三个是本宫的人。”崔漱音语速平稳，将早已筹谋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第85章 生擒巴图尔

巴图尔面色归于平静，眸色变幻，似乎在思考崔漱音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在巴图尔低头沉默的时刻中，崔漱音头脑中也蕴含着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