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依无靠,做事都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别人去,所以面对崔淑音,则是比旁人更加惶恐。

崔淑音摇头唏嘘,转而露出一抹浅笑,“好了,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如此拘谨。”

全席人这才松了口气,不管他们心里各自在想着什么,崔淑音的态度决定了很多人心中的心思。

“阳儿是吧,你过来。”崔淑音招招手,见他母子二人又是一副惶恐胆怯的模样,失笑一声,“不必担心,哀家就是亲近亲近你。”

徒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他这般的少年郎,其实本不该如此战战兢兢。

从他的视角看,便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气派地端坐在上位,头戴风钗眉眼如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溢出些女性的光辉,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得呆了几分,心中的紧张也不由得放缓,慢慢地凑近崔淑音跟前。

徒阳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盯着崔淑音,一米六的个头,看上去确实同其名一般,阳光开朗。

“稚儿同哀家说,你蹴鞠踢得不错?”

闻言小皇帝与徒阳暗地里对视一眼,后者躬身谦虚道,“谢陛下太后赞誉,不过尔尔。”

两个小家伙弄得好像是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徒阳也就罢了,徒稚怎么也摆出个紧张模样,自己平日里对他不都是和颜悦色,哪里有过狠戾训斥?

崔淑音很是无奈,柔声道:“哀家唤你上来,还有个任务交给你。”

徒阳摸不着头脑,并不是很能理解自己还能受太后垂青作什么任务。

“稚儿很欣赏你的蹴鞠技术,他虽是皇帝,平日里要处理政务,但也得劳逸结合着来,不能操之过急。”崔淑音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后者受宠若惊地缩了缩脖子。“哀家就是想让你有空便入宫来,作作稚儿蹴鞠的太傅,陪他放松放松心情。”

小皇帝猛地一抬头,眉毛下那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骨溜溜转,很是欣喜。

“谢过母后。”小皇帝咧开嘴,平素他不敢提出这种要求,就是怕旁人,特别是母后说他玩物丧志,实际上这个年龄的小孩每天困在这高高的城墙中,哪里透的过气来呢。

徒阳张了张嘴,也很是震惊,他虽年幼但身在皇家,一些基本的道理也懂。

太后娘娘这是给他抛了橄榄枝,自从爹去世后,一些皇亲国戚没少数落他们家,如今太后娘娘的首肯,无疑给他们家撑起了一把大伞。

“谢过太后娘娘!” 徒阳跪地磕头,小脸红扑扑的,眼眸中闪着亮光。

话说今日这家宴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到场,那便是太皇太后。

自从崔淑音将她禁足之后,太皇太后明面上是没有摆出什么明显的态度来,每日说就是在吃斋拜佛,诵读经书。

这次家宴崔淑音本来在犹豫是否要邀请她来,太皇太后却是派人先来拒绝了。

不来更好,还能和和气气地吃过家宴,若是太皇太后来了,家宴的火药味更是要掀翻屋顶了。

实际上太皇太后听闻汝亲王惨败后,便起了心思。

她素来与汝亲王关系不亲密,上次派金羽堂的人去助他一臂之力还折损了,只是一想起崔淑音日日坐在国母之位上得意,太皇太后便是寝食难安,怒上心头。

左右汝亲王也不成气候了,不若再推他一把,助力他誓死反扑,不扳倒那个姓崔的也要撕下她一层皮!

第109章 显什么神通

太皇太后一双阴毒的眼睛沁满了毒,面容微微扭曲,眼角的皱纹狰狞地拧巴成一团。

她看向手边的毫笔,暮光洒在她的背后,垂在她身侧的阴影沉似寒水。

墨落在宣纸上晕开痕迹,太皇太后提笔在上面笔走龙蛇,落下一串字。

当宣纸上的阴谋字堆字连成一串时,太皇太后满意地看着纸上,举起来反复欣赏。

几息后她妥善折起纸条,斜眼一瞥,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碧云,送去给汝亲王。”

碧云喏声后毕恭毕敬地接过纸条退下了,太皇太后望着碧云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好似在看着自己的计划在一步步堆砌成功。

摇晃的烛光下,她缓慢抬起下颌,阖眸深吸一口气。

崔漱音,你等着你的报应吧!

凤藻宫内,崔漱音抹去额角因方才扎马步渗出的汗,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春桃赶紧给她沏了杯热茶,再给她寻了件外袍,“太后娘娘,入深秋了,才沐浴过小心着凉。”

接过春桃盏中热水,崔漱音呼去上头热腾的蒸汽,入喉润着嗓子。

她浓密的睫毛扑闪,在热气中凝了珍珠,得意一笑。“上官,今日哀家可多亏你了。”

崔漱音指的是白日里家宴上那蹴鞠一球,旁人或许看不真切,崔漱音作为第一案发人可是最为清楚。

那蹴鞠旋转而来力道之大,若非崔漱音平日里负重训练甚至磨炼出些许茧子,恐怕那告诉旋转的蹴鞠崔漱音压根就承受不住,亦或者要将崔漱音手心磨出层皮,

“太后谬赞,都是娘娘自己有实力。”上官锦谦虚道,南境烽火的结束也消磨了她许多怨气,如今一身孑然,自带几分潇洒与快活。“习武非一日之功,以太后娘娘玉体,能坚持到今,臣实在佩服。”

闻言崔漱音有些失笑,什么玉体,在一切阴差阳错之前她不过也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女娃娃。只是迈步到今天,崔漱音仍然不是很习惯周遭的人都捧着她的这种虚空感。

只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同朝廷的一再腐败也不无关系。上位者听得些阿谀奉承,甜言蜜语,而难听的真相却被埋葬在泥土之下难以窥见天地,一代代堆积下来,只能在迂腐的漩涡里愈陷愈深。

叹了口气,崔漱音放下杯盏,沉默片刻,面目转向肃然。

她神色认真,语气沉沉:“哀家不是那爱慕虚荣之人,一码归一码,若是在习武上哀家有任何偏颇,大可直接指出不必顾及哀家面子。”

崔漱音担心上官锦会因为她太后身份而对她一些习武上的小差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样的话习武就成了一场笑话!

见崔漱音面色难看,上官锦意识到面前这位太后娘娘同自己认识的其他权贵都不一样,不喜欢飘飘然的恭维与赞誉,不免扑闪着睫毛愣神地看着她。

“太后娘娘,臣并非恭维而是句句属实,您的毅力真的是臣此生遇到的人里头最强的,臣每日给您布置的基本功练习也都完成的很到位很完美,这些都是习武路上最枯燥无味的东西,太后娘娘能夜以继日地坚持下去,还完成地如此出色,臣虽然嘴上说的少实际上没少在心里夸赞您。”上官锦半身跪下,面色同样认真,真切的目光与崔漱音审视的眼神对上,不避不让。

崔漱音有些动容,这直白的夸奖令她有些接受不能,花了些时间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