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霄沉默片刻，答道：“或许是想借我们的手削弱中原势力，为他收复西域铺路。汝亲王卖国求荣，本就不得人心，除掉他，既讨好了我们，又能让西域旧部看到他的‘正义’。”

第91章 蛇母

翌日，京都每一处的告示都贴上了汝亲王“卖国求荣”的笔墨，加之六部加大力度全国扩散，举国在一夕之间便看见了汝亲王伪善面具下的真面目。

这一次，替汝亲王垂首惋惜的文人不敢再吟诗撰文称道其受世道所累，为汝亲王蒙蔽的黎民百姓不愿再相信一个卖国的叛徒可以给天下一个安宁。

若是谋权篡位，不过是权贵的内部纷争，可通敌叛国便是剜天下人的心头肉，是要将万里河山拱手送给外敌的滔天罪孽。

市井间的唾骂声浪日夜不息，茶馆里的说书人痛彻心扉地编排着汝亲王私通敌国的秘闻，连带着他府中曾用过的器物都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秽物。

与之相反的，朝堂上一片低迷。

其中汝亲王一派牵扯甚广，汝亲王一势弱，连带着他们也抬不起头开。

如今汝亲王本就亡命之徒，又让崔漱音抓到通敌把柄，若是要再东山再起，必然要拉更多人下水陪葬。

那些昔日依附汝亲王的官员夜里总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被押赴刑场的场景，冷汗浸湿了一茬又一茬的枕席。

雪上加霜的是，小皇帝病愈后，更是公开批判了汝亲王其心可诛，颁布了一道皇旨，剥除汝亲王徒系皇族身份。

皇旨昭告天下那日，京都的风都带着寒意。

明黄的圣旨由内侍监总管亲自捧到太和殿广场，尖细的嗓音穿透层层人群，将“剥除汝亲王宗室身份，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皇陵祭扫”的字句砸在每个人心上。

广场上的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地，鸦雀无声中，唯有风卷着圣旨边角的声响，像极了亡魂的呜咽。

凤藻宫的暖阁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将空气中的龙涎香烘得愈发醇厚。

崔漱音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玉镯，听着殿外传来的风啸声，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内侍刚将太和殿广场宣读皇旨的情形细细禀报完，太后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落尽了叶子的梅树上。

“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皇陵祭扫……”她轻声重复着这几句话，银镯在指间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汝亲王，你终究是落得这般下场。”

当时你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将整个大夏卖给百越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崔漱音指尖猛地收紧，羊脂玉镯硌得掌心生疼，眼中却燃起一簇冷冽的火焰。

如今巴图尔已然快马加鞭返程西域，他若真为了西域密印而来，此番返程必然在西域内政掀起惊涛骇浪，西域内部的各部必然立马撕破脸皮。

这倒也是个意外收获，崔漱音指尖松开银镯，银链碰撞的轻响在暖阁中格外清晰。

看来西域内部也是一片狼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西域再出骚乱，借机行事也不是不可。

只是蚀骨门终究是个隐患，他们应当是假意与汝亲王合作，多几分真心与巴图尔合作。

汝亲王意在构陷夺权，巴图尔意在推翻西域各部，唯有蚀骨门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暖阁外的风卷着碎叶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崔漱音放下玉镯，接过内侍递来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思绪。

“九千岁那边可有消息？”她指尖划过温热的茶盏边缘，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回太后，已按您的吩咐，宴大人派暗卫潜入西域各部。”内侍躬身答道，“据传回的密报，巴图尔返回于阗后，果然以‘寻回西域密印’为由召集各部贵族议事，昨夜议事厅外已发生三场械斗，沙陀部与回纥部的首领都放了狠话，说要查清密印失踪的真相。”

崔漱音轻啜一口热茶，茶味醇厚却压不住她眉宇间的锋芒：“密印本就是西域各部制衡的信物，巴图尔明着寻印，实则是想借乱局铲除异己。告诉他的暗卫，不必插手西域内斗，只需盯紧蚀骨门的踪迹。”

话音刚落，殿门被轻轻推开，宴九霄一身寒气地走进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霜意。

他解下披风递给内侍，径直走到暖阁中央，将一卷密信呈上：“这是从蚀骨门分舵搜出的卷宗。”

崔漱音展开密信，瞳孔微缩。

卷宗上用巫蛊司密语写着：“月圆后三日，取‘龙骨’于昆仑墟，祭血唤醒‘蛇母’。

”她指尖在“蛇母”二字上停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巫蛊司覆灭时，卷宗里提过的那位失踪的掌印夫人传闻她精通蛇蛊之术，被部众称为“蛇母”。

“龙骨是什么？”宴九霄见她神色凝重，低声问道。

他已除去外袍，只着玄色常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痕。

崔漱音略略瞥过一眼，被烫了似的转移了目光。

“前朝史料记载，昆仑墟有块上古龙骨，据说能让死者复生。”崔漱音合上密信，眼底寒光乍现，

他们全部都被西域这一通障眼法蒙蔽了！

“蚀骨门要复活的不是普通余孽，是那位‘蛇母’！他们假意与巴图尔合作，恐怕是想借西域内乱牵制我们，趁机去昆仑墟取龙骨。”

宴九霄握住腰间长剑：“本官这就带人去昆仑墟拦截。”

“等等。”崔漱音抬手叫住他，目光落在他墨色的发梢，“昆仑墟地势险恶，且蚀骨门必然设下陷阱。你带三百精锐，扮作西域商队前往，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她顿了顿，补充道，“带上这个。”说着从妆奁中取出一枚青铜哨子，哨身上刻着驱蛇符咒，“蚀骨门擅用蛇蛊，这哨子能驱避百蛇。”

宴九霄接过哨子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掌心，两人都微一顿。

他迅速收回手，将哨子贴身藏好，低声应道：“好。”

转身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太后，京中防务……”

“有本宫在，放心去。”崔漱音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柔和了些许，“注意安全。”

宴九霄的脚步顿了半瞬，随即大步离去，玄色衣摆消失在暖阁门口时，带起的风卷走了一缕龙涎香。

第92章 蛇母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