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双黑眸盯着?他脸,他阖动的唇角,像是看着?一件死物,直到听?到怀安说:“四姑娘已?经?死了啊…”
他眸里的阴鸷扭曲,似要将一切撕碎,那?一瞬他伸出一只手,扼住了怀安喉咙,通红的眼眸像血,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一声声低问:“你说…她死了?”
怀安被掐得满面通红,在他手里挣扎着?,像垂死挣扎的公鸡。
众人见大哥儿疯成这?样,就连一向近身伺候的怀安也不放过。
骇得一个个面如灰土,却没有一个敢大着?胆子?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鱼。
眼看怀安被掐得奄奄一息,快一命呜呼的时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
急促唤了声:“兄长…请住手!”
那是一个天青色的伞面,她跑得那?样急,泥水溅湿了衣裙,她也顾不得了。
沈少珩抬眸看过去,雨水淋湿了发丝,纤长的羽睫,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看到雨雾里出现了一个姑娘,那?样窈窕的身影,正撑着?伞急奔而来。
他一时恍惚,不由愣了瞬,薄唇阖动,轻轻吐出两个字:“小骨…”
用力到发白的手指,陡然一松,他呆滞的目色,似有了一丝活人气?。
怀安捂着?脖子?,咳得鼻涕眼泪只流,他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中逃生的他,此刻早已面白如纸,瘫软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
“兄长…”直到第二声唤出,伞面下露出的那?张脸,清丽的面容早已?是泪流满面,颜色却和之前那?张脸,截然不同。
沈少珩僵直地盯着?来人,浑身也冰凉透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闻讯赶到的沈岚,她此刻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趴跪在那?具焦尸身侧,断断续续说:“四妹妹那?样爱俏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得那?样惨…”
“那?样大的火烧在四妹妹身上,她是有多?疼啊,可怜的四妹妹,是三姐姐不好,三姐姐错了…”
“四妹妹,我再也不和你置气?了…”
“四妹妹你…”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啊,那?样大的火,她烧在身上多?疼啊!
他就算再气?她,怨她的时候,也不舍得动她半根手指头。
想到了这?里,他身形晃了晃,双肩也剧烈颤抖着?,就连胸口的闷痛也陡然加剧。
那?一瞬,喉咙陡然涌上一股腥甜,沈少珩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早已?承受不住伤痛。
伴随着?耳边有人惊叫:“大哥儿你…”
他两眼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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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风大,前路茫茫。
雨早已?停了,地面还是湿答答的,仍旧带着?雨后的潮气?。
沈姝携着?翠红一块,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二人在张水生的帮助下,逃离了困了她许久的牢笼。
临行前张水生做了一回老?好人,特?意塞了她一个包裹,里面除了些碎银,便是路上必带的干粮,吃食。
望着?沉甸甸的包裹,还有张水生一瘸一拐,转身离去的背影。
沈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她自个也不确定,究竟这?个人,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太多?的不确定,也不好贸然问太多?,若不是为了逃离沈家,逃离兄长那?样的疯子?。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找这?样的地痞无赖,来协助她出逃了。
可事已?至此,也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了。
他和阿娘之前那?些恩恩怨怨,说不清谁欠谁?
就当他欠她阿娘的,沈姝如此想,心里也豁然开?朗,也不知是逃出来了以后,看什么事物都?不同了,就连憋在心里的气?闷,也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翠红往前一指:“姑娘你快看,船来了。”
天刚蒙蒙亮,船夫打了个哈欠,懒散的将船只靠岸。
“两位姑娘是探亲,还是去往何处?”这?个时辰也没什么客人,船夫又看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时好奇多?嘴问了句。
沈姝不欲多?说,只低垂着?头,整了整衣衫去了舱内坐下,才对那?船夫道?:“去探亲。”
又补了句:“临安探亲。”
宁江那?样的地方,是再也去不得了。
听?说临安风景宜人,那?有西湖美景,也有雷锋宝塔,值得前往一观,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所以她随口说了句,去临安,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看看,眼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不了太多?。
船夫撑着?船只远离码头,在外吆喝了声:“好咧,姑娘坐稳了。”
临安离金陵路途不算远,也就两百多?公里的路,走水路更快一些,也就两天的功夫,就可以抵达。
一路上沈姝也不敢多?说太多?,每日?只和翠红尽量在舱内待着?,饿了就啃些干粮充饥,生怕说多?了,暴露行踪,说漏了嘴,就连夜里睡觉,也只敢浅眠。
可她忽略了一点,在沈府待久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