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丫鬟进来之?后?,周柏安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出了屋子,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来去就像一阵风,只留下屋里二人,这时帐幔被人撩起,探进来一个脑袋。
那丫鬟就是仲夏,一笑眼尾弯弯,像新月一样,衬着她圆圆的脸,看着格外亲切讨喜。
“姑娘。”她眉眼带笑,手里捧着干爽的衣衫,要?伺候沈姝更衣。
毕竟昨夜流了太多汗,身上总是不爽利的,桌上还搁着铜盆,里面有热水,仲夏把衣服放在?床上,扭身去盆里拧毛巾。
被陌生人伺候,沈姝有些不大习惯,可想到方才周柏安交代的话,又不便出声,更何况她眼下身上乏力,四肢酸痛,压根就使不上力。
看到仲夏折回来,就要?单手过?来,替她解开衣衫,也只能暗暗忍耐,将头扭到一边去。
很快衣衫换好?了,仲夏端来粥喂她吃,她也一言不发,配合咽下去,大抵是真的饿了,没几下功夫,一碗粥见了底。
仲夏看她吃得那样干净,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桌上食盒,问她还要?不要??
沈姝摇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仲夏怕她太过?无趣,又问她要?不要?看书,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整个过?程里,二人就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倒也没什么障碍。
屋里也没什么可看的闲书,大多是医书这类的,仲夏拿了一本南村辍耕录,沈姝起初不过?是打发时间,随手翻了两页,可不知?不觉一上午光阴过?去,她渐渐看得入迷。
原来里头记载的奇人杂事,是她贫瘠浅薄的学?识里,无法想象的跨越,比如里头提到了义眼术,还有用玉磨治疗面部瘢痕的事例,甚至鼻梁修补术,唇裂修补术。
从前不可能之?事,在?这本奇书里,全变成?了可能。
她慢慢合上书,思绪神游天外,也不知?飘到了哪?
余下的日子,伤口慢慢愈合,奇痒难忍,每次换药的时候,她忍得极为辛苦,才忍着没用手去挠。
而每日周柏安则会过?来一趟,为数不多的交流里,也透着对她不言而喻的关心。
只是为了怕她难堪,他也一直克制着,没有表现得太过?,也不想让她有太大思想负担。
二人就这么心照不宣,谁也没再说从前之?事,日子也就这样不闲不淡,一日日过?去。
平静背后?的风波,似在?这一日日光阴里,让她忘了一切。
忘了过?去那些事,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不堪的过?往,仍旧会阴魂不散缠上来,每每惊得她冷汗淋漓,久久不能平复。
犹如附骨之?疽,也是她一生无法摆脱的恶梦。
整整七日过?去,她脸上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约定拆掉绷带的日子。
周柏安如往常一样过?来,似怕她紧张,特意?命仲夏熏了沉香,伴着入鼻的清凉甜香,她只觉得大脑极为舒缓,整个人绷得很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了。
等绷带拆下来,空气?里甜香四溢,气?味只冲肺腑,让沈姝不禁睫毛轻颤,哪怕有沉香缓解紧张,她还是下意?识攥紧扶手。
莫说她紧张了,便是一旁伺候的仲夏,也大气?不敢出。
她也禁不住好?奇,恢复容貌的姑娘,样貌有多惊人?
周柏安尽量克制情绪,让指尖碰触她脸的时候,不让自己手指发抖,像是碰到了什么稀有魁宝,生怕自己手里失误,一碰就碎了。
毕竟她这张脸,是经他之?手复原过?来的,他还是头一遭做这等易骨生肌术,难免还是担心失手。
没来由的紧绷情绪,让他手指发僵,好?在?也不过?几息以后?,他慢慢调整呼吸,才稳住手里的动作。
绷带顺利拆掉了,露出一张凝脂滑腻的脸。
也不知?是光线所致,还是他眼神问题,那一瞬,他顿觉眼前一亮,白?得透光的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轻轻触碰似绸缎拂过?,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细腻胜雪,令人屏息。
周柏安顿觉呼吸一凝,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人,大脑也快不知?作何反应?
“周大哥…你…我的脸…”沈姝被他盯的得脸上发热,几天不开口的嗓音,都有些说话不利索了。
可不妨碍她动听的声音,配着那一张姣好?容貌,莫说男子为她折腰,便是一旁的仲夏,也目瞪口呆,整个人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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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引失窃一案,少府卿不过一两句话,也就此结案,不了了之?。
哪怕王仲平再不甘心,奈何他人微言轻,也只能听之?任之?,就此放手。
沈少珩被拘了两日,风风火火回来沈家,便迫不及待冲进房里,去找沈姝去了。
可未料到还未进房门,就看到怀安颤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负荆请罪。
嘴里哆哆嗦嗦说着:“大哥儿…您请息怒,四姑娘她…她…小的寻遍了所有地方…在?大哥儿您被带走那日,四姑娘她就不知?所踪了…”
怀安不敢抬眼,诚惶诚恐,就快吓得语无伦次,连自己说什么,也不知?所云了。
当日那样混乱的场面,阖府上下皆在?恐慌之?中,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姨娘哭天喊地,晕倒的晕倒,皆是没了主心骨。
怀安手忙脚乱,哪还顾得上旁的,等他和白?管家一块,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几个姨娘,又送走了那帮宾客,等回过?头来,才惊觉竟不见四姑娘。
怀安此刻回想起来,模糊到一点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四姑娘踪影,以至于?让他错过?了最?佳寻人时机。
他自知?办砸了事,无法向沈少珩交代,早已是骇得面无人色,像是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
然后?怀安听到一句:“你说…她失踪了。”
伴着这话落,他心跳加快,就快要?跳出了胸腔,来不及再辩解一句,紧接着他身子倒飞出去,重重撞到身后?门板上,发出砰地闷响,就被人踹倒在?地。
疼痛从背脊传来,贯穿全身,仿佛天旋地转,疼得他嘶嘶抽气?,两眼冒金星,就快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
怀安狼狈趴在?地上,嘴里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才勉强稳住身子,他嘴角渗着血,忍着身上剧痛,噗噗跪地爬到了沈少珩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