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结了,往后也不许翻案,就这么说了!”
说罢,将茶盏砰地搁在案上,深深看了王仲平一眼。
那?目光里意有所指,分明是对他冷淡林薇柔,表现出来的宣泄迁怒。
谁不知少府寺卿,老来得子,将林薇柔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焉能容许他疼爱的宝贝闺女?,被王仲平那?样轻视?
所以?才有了开头那?一出,而这场戏也是沈少珩掐准时机,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特意做给少府卿看的。
当然这里头暗藏着的不为人知,太多的盘根错节,岂是王仲平一个?初入茅庐的新官,能参悟透的?!
王仲平一直垂首,听着少府卿训斥。
然而当听到末了那?句话,要放人的时候,不由脸色大变,一颗心沉入湖底。
顾不得少府寺卿还在气头上,一脸怒容的脸,猛然抬起?头,不赞同道:“林大人,那?样的奸商,万万放不得,还请林大人三思?…”
他急声说:“下官并非公报私仇,也绝非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之?人,盐引被窃,足足六千引,事关重大,下官有确实证据,那?批盐引是在沈家雇佣的漕船出的事,他们将盐引运到江中,利用小舟将所得官盐掉包,改头换面,用兑了沙的次盐,以?次充好,从中牟利。”
“获得的价银,数以?十?几万计,这仅仅只是下官预估,能查到的零头,查不出的还不知多少。”
“还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下官就可以?查到销赃的证据,林大人何不给下官一个?机会,便会知晓下官所言非虚”
王仲平满腔热血,心有不甘,一口气不带停,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如?何甘愿放弃?
哪怕看到林大人面色不虞,明明知晓这番话说出口,对自?己?仕途不利,可他也顾不得了。
心中仇恨是真,愤慨是真,当然肃清风气,也是真。
不然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入仕步朝堂,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做廉洁的清官么?
“求林大人成?全下官…”他作揖行了官礼,字字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说到末了几个?字,就连声音也哽咽了。
然后他听到林大人说:“够了。”
这一次林大人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只是冷笑:“本官为官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亏薇柔还总在本官面上夸你,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本官看也就薇柔那?傻丫头,把你当个?宝。”
林大人两?鬓斑白,年近六旬的人了,一双眸却透着精光,直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一缓,直言不讳道:“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各司其职,才能和谐共生。”
这句话意有所指,听得王仲平心跳加速。
林大人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仲平你不妨想想…你挡了旁人的道,又会是什么下场。”
“听本官一句劝,今日这案子,不得再议,你可听明白了。”
这句话如?一兜凉水浇下来,把王仲平所有的希冀,彻底掐死在了摇篮中,就如?一个?好不容易在荒漠中看到的水源,而呈现出来的海市蜃楼,一切的一切,全都不复存在。
“下官愚钝…不明白林大人意思?。”
他声音几乎哑在嗓子里,也不知如?何问出接下那?句话。
明知不可违,可那?一瞬,他全然控制不住,颤声问:“那?六千引盐又当如?何…”
然后在心跳如?雷中,林大人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端起?案上的茶,用茶盖拨了拨,好让茶色更浓,也易出茶味,饮起?来浓郁香醇。
待喝了一小口,他才慢条斯理说:“这个?好说,可预提次年的盐引,正常盐税一两?,预提盐税则三两?,用这笔余息银,补上漏缺即可,另一部分可做废盐处理,账面做得干净点,问题不大。”
王仲平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心中惊疑得到了证实,一颗心也砰砰乱跳,再也无法直视眼前他曾高看的这位少府卿大人。
他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久久不能平复,颤抖的唇角,始终发?不出一声。
心也在那?一瞬,死得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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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在昏沉中醒来,脸上仍旧有些刺痛不适。
入目还是那?间屋子,那?张床上,就像陷入一场奇异的梦,昏迷之?前她记得周柏安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尤为虚幻,却又透着真实的意境。
一时之?间让她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一切皆真?并非她幻象导致。
正在晕晕沉沉,意识从一点点抽离,到醒转过来的错愕,她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而后周柏安沉雅的声音,一并传来:“沈姑娘。”他唤了她一声。
第120章 第 120 章 帐外人声落下……
帐外人声落下, 沈姝也彻底清醒了,她手指头微微一动,想要?支着身子坐起来, 可奈何浑身无力, 兴许是病了一场,她身子仍旧很虚。
只能嗅到鼻息里, 还残留的异香, 伴着脸颊带来的刺痛,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在?睡梦中遭遇的那些光陆怪离之?事。
她抬手碰到脸上绷带那刻,几乎是不敢置信,心里陡然狂跳起来,眸子也猛然睁大。
周柏安就在?帐外, 他一直克制守礼, 没有听到她回应,也没有撩起帐幔,进来一窥。
可他知?晓她醒了, 只是耐着性子, 立在?帐外说道:“沈姑娘脸上的伤,已无大碍, 只要?将养几日,便可拆掉脸上绷带, 日后?便可恢复原样。”
“只是这易骨生肌术,是用丝线缝合患处, 近几日沈姑娘不宜言语,只能静养,每日只能吃稀粥, 汤水,待肌肉生满,丝线融入肌理,才算大功告成?。”
说着他顿了顿,沉默了片刻,似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是以沈姑娘只需忍耐几日便可,这几日我会命婢女进来伺候你起居饮食,若有什么缺的短的,你可用纸墨写下来,让她交给我也是一样。”
这话落,他朝外唤了声:“仲夏。”
果然一个伶俐的丫鬟,脆生生应了声是,就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