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那样的情形,她?担忧得一夜未眠,翠红端着手?里的吃食,鼻子一阵发酸,眼看她?靠在床边,完好无损的模样,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下?来?。
“姑娘,奴婢怕是往后…”
“不能在屋里伺候你了。”
翠红吸了吸鼻子,想到了昨夜里,她?得罪了大?哥儿,要被打发在屋外伺候,就怪自个沉不住气,才会把事情弄砸了。
想到万一姑娘没她?伺候,一个人关在屋里,闷也要闷死了,闹成这?样的后果。
越想心里就越难受,眼泪也跟着吧嗒落下?,又怕沈姝看见,在搁下?手?里的吃食时,连忙背过身,抬袖抹泪。
而后在慢慢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
她?想要安慰沈姝,想要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可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像哄三岁小孩一样。
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姑娘不过不打紧,往后你要是闷了,奴婢也可在门外,悄悄和你说会话,也是一样的…”
可渐渐在她?杏眸注视下?,最后结结巴巴,所有的一切的谎言,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翠红紧抿着唇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又要落泪。
只因翠红听到她?沉声问:“他是不是罚你了,把你打发去了哪?”
沈姝一下?就看透了她?,几乎是单刀直入,将这?个翠红最不愿面对的问题,一针见血抛出来?。
“是庄子?还是外头?还是…”她?脸色也变得煞白,几乎是心跳如擂,一只手?紧握成拳。
后面几个字,可以说是弱不可闻。
要知晓像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但?凡婢子犯了事,打发到庄子里,或打发出去,命运没甚区别。
比之最可怕的结果,比前?两种还要惨烈,不是沈姝不愿说,是这?一结果,早已超出她?能承受的极限。
她?这?一生别无所求,身边的人一个个远离她?,注定是孤苦无依,谁与她?扯上关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对翠红这?个唯一的婢女?,她?将她?视为?自个的亲妹妹,她?再也承受不了,就连她?唯一视为?亲人的妹妹,也要就此失去。
沈姝难受得不能呼吸,脸白了又白,就在心猛地?抽痛,快要骤停的时候,她?听到翠红摇头否认了。
“不…不是…是伺候姨娘…大?哥儿让奴婢回府伺候姨娘…”
第100章 第 100 章 “原来竟是……
“原来竟是回府伺候阿娘…”沈姝愣了一下, 目光幽幽看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双清眸里,像是回到了过往, 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 陡然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占据了她空落落的?心。
她的?阿娘这一生, 那样性子?好强, 为了摆脱宁江的?苦日子?, 妄图想要凭着自身貌美, 绑着另一个男人?而活,只可惜到头来,机关算尽,百密一疏。
所有的?名与利, 不过是镜花水月, 除了一副肉身躯壳,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活得人?不人?, 鬼不鬼, 到头来还剩下什么?
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了这些, 她心里一阵悲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回府里也好…”末了, 她叹了声,垂下眼睫, 淡声说?:“有你在阿娘身边伺候,是阿娘的?福气,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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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里关久了, 她就像那笼中鸟,丧失了一切与外界接触的?能力,只能被圈养在屋里,鸟雀关着久了,得不到自由,也会郁郁寡欢。
更何况她还是个人?,起初翠红走?了以后?,送饭过来的?仆役,看她闷在屋里,一个人?怪可怜的?,还想趁身边无人?,试图和?她说?说?话,陪她解解闷。
可奇怪的?是,她依旧寡言少语,既不闹,也不吵,只是安静待在角落里,每日吃食也不多,偶尔能吃完,偶尔会剩些菜饭。
这在仆役看来,还道她是想通了,或说?性子?就是如此,一回两回倒也罢了。
时?日久了,也就慢慢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每日照常送吃的?,便由着她去了。
可只有沈姝知晓,她这副样子?,极为不正常,她想,她大抵是病了,病到了骨子?里。
坐在镜前的?那张脸,脸色异常的?白,许是太久没见到阳光了,她皱眉看着镜子?里的?她,那样的?一张脸,变得她自个都?感到陌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镜子?里出现另一张脸,与她不同的?是,他玉白的?肤色,像是莹润的?美玉,在烛火映照下,他慢慢俯下身。
来人?一双狭长的?眸子?,透过镜里的?光影,灼灼落在了她身上,他伸手?挑起她一缕发丝,在她无声的?注视下,放在手?里把玩,眉眼里的?恣意风流,像极了从前,二?人?如胶似漆,和?和?美美在沈家的?日子?。
他指尖缠绕着她发丝,乌黑柔顺的?发,光可鉴人?。
他眉头一动,不禁低眉嗅她发鬓,那样贪恋她身上的?气息,许久不见的?二?人?,浑然像是忘了过去,那些好的?不好的?,全都?抛之脑后?,最后?他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眼下已是初夏,隔着一层单薄的?襦裙,她小腹凸起的?弧度,让他不自觉目色一柔,日子?过得那样快,快到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已孕育在她腹内,一天天顽强长大。
一个小小血肉,是他和?她骨血,它是他们?共同的?孩子?,这一生一世,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和?他之间的?牵绊,因为这个孩子?,再也密不可分了。
想到她十月怀胎,那样一个小小的?血肉,奇迹又美妙,一点点撑大她肚子?,他缓缓伸出一只手?,那样轻柔地抚上去。
“三个月了。”他突然冷不丁冒了句,像是自言自语,语调极轻,还带着一丝缱绻的?哑意。
“听莫大夫说?你身子?好些了,也不吐了。”他一字一句说?着,凝着她镜里的?脸,像是从心底透出的?呓语,那样平和?的?语调,难得从他薄唇里轻轻吐出。
二?人?太久没有心平气和?,好好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了。
见了面不是闹得面红耳赤,便是如见了仇人?一样,那样冷冰冰的?一张脸,总让人?挑起的?兴致,便被一盆凉水浇下来,直到烟熄火熄。
最后?几次不欢而散,他气得摔门而去。
眼下只有今夜,她也不抗拒他的?靠近,任由他轻抚她小腹,那样乖顺的?模样,让他生出一丝错觉,心里的?贪恋,像一个填不满大洞,让他莫名心里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