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阿昭忙点头,又纠正她:“是给阿爹解闷。”

林容笑着应承:“是,阿昭很会替人解闷呢。”说罢,便施施然站起来,便要?往陆慎的侧殿而去。

那两位宫娥立时大惊,跟着林容后面,劝道:“娘娘,您的病才刚好,里面尸气颇重,又阴寒,还是保重身子,不进去为好。”

林容并不理,径直往里而去,心里已经是极不耐烦了,脸上偏偏还带着点笑意:“不要?紧,我在门口?站站就是了。阿昭鬼灵精的一?个小人儿,不真的进去,也?忽悠不了她。略站站,便对?她说,陛下还没醒就是了。”

她这样说了,众人那里再好拦着,林容迈步进去,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焦糊的臭味儿,刚行至幔帐边,那两位立着的宫娥立时跪了下来,对?着林容瑟瑟发抖地请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等疏忽,昨夜帐中七星灯不知为何,突然倒落下来,奴婢等扑灭不及,叫那灯烛烧毁了陛下面部。”

林容淡淡喔了一?声,坐在床边来,果见床上躺着的尸身,脸庞上黑黢黢一?片,已经叫烧毁了大半,浑然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了。心底那怀疑便越发大了三分,只故作不知,做出盛怒的样子来,冷声道:“我不处置你?们?,这时沉砚的差事,他派的人,我只问他。”

一?时有人传唤了沉砚进来,沉砚当下跪着请罪:“娘娘,臣失察,听凭娘娘处置。”

林容望着那被烧毁面部的尸身,绞了帕子擦了擦眼角,仿佛一?副极伤心的模样:“这是你?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陛下是九五之尊,将来停灵发丧,竟然连全尸也?不能?保全?我将来不知有什么面目去底下见他?”

沉砚立刻便道:“这样的大罪,本就诛九族的,只这是非常之时,就对?外说她失礼御前,拖出去杖毙。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林容沉默着不说话,那宫娥闻言反倒是十分镇定?,当即磕头:“谢娘娘恩典。”

其实这其中疑点颇多,只不过?自那日?出事,林容便不敢去见陆慎,即便是见一?面,又哪里肯细看呢?如?此这般,竟叫蒙了这□□日?的功夫,被耍得?团团转了。

林容坐在那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咬牙哼了一?声,心里恨恨道:“很好,陆慎,你?竟敢用这种事骗我?”

第115章 [VIP] 第 115 章

林容坐在那里心绪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儿?来,沉砚、宫娥跪了一地,翠禽本在外头服侍小公主?,闻声而来, 小声劝道:“主?子, 您消消气, 别气坏自己?身子。陛下?不再?了,您更要好生保重才是。”

林容转头,瞥见床上那具尸身,沉着脸起身往外走, 直到?陆慎寻常批阅奏折处才停下?来,净了净手,见沉砚跟着出来, 跪在书案三步远处。

宫娥奉了巾帕过来,林容已经恢复了平静, 一面擦手,一面道:“死去元知万事空, 人一死, 什么都是空的,烧便烧了,本没有什么。你是知道我的, 这?几年在江州行医,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动过刀子, 又不知从多少人身上割了东西下?来, 全尸不全尸的, 我并不在乎这?个。”

沉砚跪在那里,躬着身子:“是, 臣知道,娘娘是担心宫帷不谨,走漏天机,贻误了大事。”

林容坐下?来,慢悠悠用着早膳,末了漱了漱口,这?才抬眼?去撇沉砚,道:“你也有四五日不眠不休了,你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时节乱糟糟的,一阵风刮过来,都要细细盯着,偏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差错。那么,远处,我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又不知错到?哪里去了呢?”

沉砚跪着,听出言外之?意来:“娘娘,臣不敢。”

林容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段日子大家都难,咱们都勉为其难,周全过去,那便是做好不过的。旁的人你自去处置,这?几个宫娥,我命人处置了。”

不等?沉砚说话,又道:“凤萧昨儿?进来侍疾,她脸色也不大好,我叫她歇着去了,你去瞧瞧她吧。”

她站起来,慢慢往内殿踱步,冷哼一声:“他一走,什么都不管,烧成灰才好呢?”那模样,仿佛一个十?足因为丈夫突然离世,而五味杂陈、因爱生恨的妻子。

沉砚磕头:“谢娘娘恩典。”说罢,便躬着身子退出殿外。

林容这?一番做张做致,倒叫沉砚打消了三分疑虑,他在廊下?走着,也并不往凤萧住的后殿而去,反往花木葱茏的假山之?处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略一转身,便不见了踪迹,不知隐到?何处去了。

林容支开了沉砚,便把?那两名跪着的宫娥唤过来,依旧沉着脸:“你们本犯的是死罪,念你们年幼,不忍再?伤人命,损了陛下?的福泽。只是,罚还是要罚的,先打二十?杖,倘若不死,便发往守灵,均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宫廷杖责,大有门道,有的人打上百八十?杖,也不过是皮外伤,养上一个月,便什么事也没有。有的人,便是二十?杖,也能肝胆俱裂,当场毙命。

那两个宫娥见是林容处置,虽被吩咐过,到?底忐忑,现见林容这?样吩咐,虽语气轻飘飘,只当自己?必然是要被杖毙的,一时都楞在那里,默默流出泪来。

林容站起来,按按翠禽的手,吩咐:“叫殿内的人都站在廊下?,看着折二人受刑。”

翠禽本还担心这?两条人命,见林容按了按她的手,知道林容的意思,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有数的。”

一时,殿内诸人都聚在廊下?观刑,林容站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摆摆手:“先停着,等?会?儿?再?打。”

说罢,便转身进了内殿,往陆慎所在的偏殿而去,那殿内依旧守着两位脸生的宫娥,见着林容便齐齐跪下?:“娘娘!”

林容嗯了一声坐在床边,并不叫两人起来,问:“叫殿里的人都去观刑,你们两怎么不去?”

两人只道:“陆指挥使吩咐了,此处不可片刻离人。”

林容喔了一声,转头去瞧床上的‘陆慎’。这?还是林容自陆慎“身亡”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瞧他,那张脸已经叫烧毁了,全然瞧不出面貌来,衣裳已经叫人重新换过了,是一身不常见的赭红色团龙纹常服。

林容默默瞧了一会?儿?,道:“他是极不喜欢红色衣裳的,你们去外边另取一套来,替他换上。”

两名宫娥应了,悄声往殿外走去。

等?得人走远些,林容这?才解开那人的衣衫,虽则已经□□日了,胸前的伤口已经有些腐烂,瞧不出本来面目来,并不能分辨出来。只那肩膀上的伤口,分明是刀伤,并不是旧年间的箭伤。

她坐在那里,终是十?分确定这?具尸体并不是陆慎,几乎叫气得全身发抖,陆慎那狗东西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生死之?事,也做儿?戏?又想,倘若这?自己?此前细细查看一番,便早就?知道真相了。偏偏不敢瞧,不忍瞧,一个错漏百出的局,偏把?自己?骗了过去。

她几乎想立刻站起来,把?沉砚叫来质问:“你主?子现在在哪儿??”

只是,她到?底忍住,舌头抵在牙间,几乎叫咬出血来,心里万分的愤愤,低声道:“很好,陆慎,你既然这?么想死,那么能不能活过来,也并不是你自己?说了就?能算的了。”

不多时,那两名宫娥已是取了衣裳回来,林容已站在窗前,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吩咐:“替他换上吧,再?另外端了水进来,擦一擦。”

说罢,便仿佛耗尽了力气,缓缓朝着殿外而去。

午膳未到?,老姑奶奶便又进宫来,先宣了太?医来,问过林容的脉案,这?才拍拍她的手:“你可要万分保重啊!”

说着,便命人抬了奏折进来,陪林容一份儿?一份儿?慢慢瞧着,那些奏折多数大臣已经写好了票拟,大差不差的。

不知怎的,往日里林容看着这?些奏折,只觉得心里没底,下?笔批示也是犹犹豫豫,今日却全然没有这?种感觉,又或许是知道陆慎还活着,就?算做不好,总不至于在这?波兰诡谲的朝局的,失了性?命。

她倒是敢下?笔了,一连批了数本,多了三分从容。惹得老姑奶奶笑着冲她点头,道:“你很该这?样,这?折子里的事,说起来是千钧万钧的国家大事,论起来也不过是咱们陆家的家事罢了。处置这?些事,尽管下?笔就?是,即便是错了几宗,那也无妨。”

以国为家,林容虽不大同意这?个观念,却也只点点头:“谢姑祖母教诲。”

末了,又命嬷嬷抱了阿昭来,陪着她老人家用了晚膳,三人正搁了筷子,翠禽进来回来:“主?子,慈康宫虞嬷嬷来了。”

虞嬷嬷是老熟人了,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老太?太?去后,便在太?后宫里当差。林容听了,立即宣她进来,她年纪也大了,还十?分硬朗,笑吟吟同林容、老姑奶奶请安,这?才说明来意:“明日是郭贵太?妃的寿辰,恰好是一个甲子的整寿,陛下?四月里还说,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便好好的办一场才是。只太?后想着,陛下?到?底病着,只命亲近的命妇进宫,热闹一番就?是了。”

林容迟疑着,倒是老姑奶奶感慨:“哎,她竟也有六十?岁了,剩的老人也不多了,我倒是要去捧她的场才好。”又转头对林容道:“皇帝这?些日子病着,你贴身服侍,也受累不少,倘若精力不济,便不去便是。自家人,没这?么多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