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言罢,并?不再说话,她?退后三步,冲着?老太太再一次福身行礼,便头也不回地登船而去。

老太太立在那?里?,免不得对着?小陆昭嘟囔:“你这一双爹娘,一个比一个狠心?,也不知是?哪一个先……” 那?声音后面便渐渐听不见了。

林容站在船头,面南而视,江风吹拂,衣袖飘飘,颇有凌云之态,直至暮色苍茫,见半江瑟瑟半江红之景,忽遥见一孤帆扁舟,舟中有婉转小调传来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歌缥缈,舻呕哑,酒如清露鲊如花。(古诗词)

这歌声轻灵婉转,虽隔得极远,却叫人每个字都听得分明,一时船坞中众人都行至甲板上,问:“那?姑娘在唱什么,这样高兴?”

林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望着?洲心?的江鸟悠游远逝,默默道:“真好!”

一连行船二十日,走走停停,越往南便越觉天气炎热,这日在船中瞧了会儿医书,伏案盹睡,忽听得外间丫鬟卷起朱帘禀告:“崔夫人,胡将军来回话,说明日午时便可到江州。江州刺史在渡口迎接,不知夫人见还是?不见?”

林容只道:“叫他不必来接,我径直往六姐姐那?里?去。”

丫鬟应了一声是?,刚出去一会儿,便听得急促的雨声,一时电闪雷鸣,虽还未到掌灯时分,却见黑云压船,一片漆黑起来。

林容忙站起来,去关那?窗,却不妨一个巨浪打过来,叫她?几?乎站立不住。又忽听得外头丫鬟军士的惊呼生,奔跑声,嚎哭声。

“不好了,这雨下得太大了,这一段水路又险,这船只怕卷进旋涡里?了。”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掉进江水里?去了,快救人……”

“这船不行了,快请夫人出来,放小船……”

几?句话未完,又一个巨浪打过来,几?乎把船卷翻,林容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

三月时,陆慎占领了四处要塞,步步紧逼,完成了对洛阳的合围,江山易主似乎只在瞬间了。

这日,陆慎携臣下,登邙山而远眺洛阳,德公随侍在侧,抚须叹:“东都洛阳,北依邙山,南靠运河,兵家必争之地,历来易守难攻。前朝中兴惠帝攻打洛阳,耗兵五十万,围困一年?半,这才得以?入城。便是?如今这乱世,已八十年?未失敌手。如今主公派出四路大军,先破要塞据点,逐步逼近,不过八九个月,便把洛阳围得个水泄不通了。”

一武将又回禀告:“主公,据探马司回报,洛阳城粮食断绝,百姓几?乎把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想来,河间王是?守不了多久的。”

陆慎按剑而立,闻言不过淡淡:“洛阳有百姓近百万之多,这些可都是?河间王的粮食。”又问:“齐王杨府正那?五万残兵可到了?”

一人出首回话:“禀主公,那?蜀中的杨府正倒是?乖滑,只派了一万人往江州而去。其余人,均侯在鄱阳湖。”

忽然一人快马而至,跪在陆慎面前:“主公,雍州家书。”

陆慎看也不看,反呵斥:“本侯在处理军务,你反以?家事奏前?”又命左右:“叉出去。”

这一议,便是?大半日。陆慎回到中军大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又坐在案前,对着?行军图沉思到天明时分。

沉砚端了热水进来:“主子,您好几?日没睡了,先洗把脸吧!”

陆慎嗯一声,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碰落一卷轴,那?画卷落在地上,缓缓展开?,见是?一架紫藤花下,一妇人抱着?一婴儿,妇人淡然适怡,似正哼着?歌谣轻轻哄睡。那?婴儿紧紧抓着?母亲的一缕青丝,不肯松手,一副天伦之乐的情形。

陆慎一时定住,望着?那?卷画,久久不语。

沉砚见状,立刻俯身拾起来,拍拍上面的泥土:“君侯,是?前几?日老太太命人送来的,您说不看,奴才便命人收起来了,方才整理书案,一时没注意倒放在这儿了。”一时,只怕陆慎迁怒,赶紧收进青花瓷大缸里?,正要出去,忽听得陆慎问:“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沉砚愣了愣,转身,便要回话,却还没说出一个字,便见陆慎挥挥手:“算了,出去吧!”

沉砚道了一声是?,临出军帐时,又听得陆慎吩咐:“护送去江州的胡行恭,等他来了,立刻叫他进来回话。”

不过几?日,洛阳便传出河间王已经病逝的消息,有守门的将领偷偷请降,陆慎皆置之不理,只问:“天子安否?”这便是?要天子死的意思,天子一日不死,陆慎一日不进洛阳。

这日,下了大雨,陆慎发起高热来,他已经许多年?不曾生过病,不知为什么,许是?那?日登高受了风寒,开?始时不过头疼,几?日之中高热竟然久久不退。侍从们急得慌了神儿,急忙从洛阳调了太医过来。

陆慎不知怎的脾气反倒平和起来,病榻之侧,臣下陈策之事,泰半都点头:“可以?,你去办!”

沉砚跟随他多年?,今日又领了外事,越发不安起来,试探道:“主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办?”

陆慎略微抬抬眼皮,翻过一页书,淡淡道:“没有。”

沉砚出了辕门,就见胡行恭飞马而来,他看着?胡行恭摔下马,苍白着?一张脸道:“夫人归船行到江州,忽逢暴雨,那?船顿时倾了大半,我赶忙吩咐人放下船,谁知来不及了,那?一船人不过活了八九十人。君侯曾命我……我不敢回禀,在江心?打捞数日,均不见夫人。我虽留了人在江州,但?是?夫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行恭惊惧之下,不停的擦汗,拉着?沉砚的手:“沉砚兄,我该怎么同君侯回话?咱们同是?府内出身,这一回,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沉砚听了,回头望向中军帐,只有一抹橘色的烛光隐隐于黑暗之中:“这几?日是?不能说的,君侯的病情才刚有起色。”

胡行恭焦急,问:“可,这……这能瞒几?日?”

沉砚喟然长叹:“能瞒几?日是?几?日,总之,今日是?不能讲的。”

他回去帐中,见陆慎已经睡着?了,手中拿的书掉在地毯上。他拾起来,见是?一本医书,上面写着?些娟秀的眉批此药方不可用,庸医误人。

第85章 [VIP] 第 85 章

兵败如山倒, 人心便溃散起来,城中百姓出逃几?不能止。河间王缠绵病榻,几?乎只存了一口气,河间王世子惊惧之下, 匆忙派出使臣去虎牢关谈判, 言道甘愿让出洛阳, 只求奉上人棺椁回楚地。

陆慎置之不理,杀了使臣,笑对?左右道:“让出洛阳?本就?是本侯的东西,何用他让?河间王一代雄主, 奈何其子器度浅狭而多妄语,可叹也。”

陆慎对?洛阳围而不攻,一直持续到那年四月。因?粮道断绝, 洛阳府衙的粮食很快就?被吃光,甚至有人吃人的事发生。城中守城的军士, 甚至用观音土与糠麸混合起来果腹,连奉诏郎黄岩中都饿死在小巷中。洛阳城, 几?成人间炼狱。

四月初三, 天子薨逝,河间王世子携文武百官,白衣出城, 奉汉室白玉传国玉玺,降了陆慎。

陆慎在马上接过玉玺, 当即拔剑, 一剑砍下河间王世子的头颅:“河间王父子篡逆, 今臣陆慎诛杀二?凶,消中原之弭乱, 慰先帝之英灵也。”

一旁随侍的雍州铁骑顿时山呼海啸一般呐喊起来:“主公万岁万万岁,主公万岁万万岁……”、

随后陆慎径直打马入城,在洛阳勤政殿,大宴群臣,欢饮至天明。至此,除蜀中、百越之地,大半的江山都叫陆慎收入囊中,虽然还?没有称帝,实已是天下之主了。

陆慎从勤政殿出来时,已有些?微醺,推门入阁,见宣室案上早已经置着一紫檀漆盒,伸手揭开,见是一整块儿和?田羊脂白玉雕成金螭虎纽印章,握在手里,极温润小巧,问左右侍从:“此乃汉室皇后的玉玺?”

小黄门回道:“禀万岁,此印乃中宫皇后,累世传授之物,自先孝穆皇后去后,此玺无主已四十载也。”

陆慎嗯一声,把那玉收在袖中,撑肘抚案,醉酒睡去,恍惚间似有一青衫女子悠悠而至,手上执着青玉夔龙纹烛台,脸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远远立着,问:“你怎么睡在这儿?”微微偏头,望了望四周,又问:“阿昭呢?她没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