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外语学院的来了!”
不知道?谁吆喝一声,站在走廊拿着书本的中文系同学们?纷纷朝教学楼入口看去,见看见外语系的学生拿着书本站在走廊另一端,朗声背着音标,念着英文或是德文法文。
她们?显然也看见了中文系的学生,用微微提高声音的方式暗暗较劲。
“咱们?也大点?声儿!”中文系这头,不知道?谁起的头,也扬了声,开始大声阅读着文学著作,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苏茵混在其中,听着对?面声似波浪起伏的外文,也跟着拔高嗓门,自己这边拔高,对?面外语系也加了音量。
等晨读结束,双双离场,大伙儿脸上都?带着笑?,不知道?是幼稚还是单纯的文斗。
这样的场景时常出现,渐渐成了约定俗成,两大语言派系都?有了不成文的规定,晨读不能输,一直延续到多年后。
六月下旬,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B大对?于考试要求严格,尤其对?作弊深恶痛绝,两天的考试,每间?考场安排了两名监考老师,随时巡逻。
考生们?也紧了皮,没人?敢有小动作,毕竟B大提前出了通知,一旦抓到作弊,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大家都?很?珍惜得来不易的上大学的机会,在这样的严格规定下,所有人?自然循规蹈矩。
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一个宿舍聚在一起,凑了钱商量放暑假之前下馆子,去国营饭店吃饭!
就连平时在宿舍里最节省的卫琳都?狠下心同意了,一学期吃这一顿也行,不能扫兴。
苏茵和李念君宿舍的一商量,她们?有几人?也想去,只有两人?舍不得去国营饭店的钱,婉拒了几人?。
最终,两个宿舍一共九人?出发去B大附近国营饭店,两人?点?了炸酱面,花了□□票和一毛钱,两人?点?了阳春面,三人?点?了稀饭和肉包,苏茵和李念君一块儿点?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粉蚂蚁上树以及两碗米饭。
她们?也大方,还张罗其他人?同学尝尝,不过大家都?是有数的人?,每块肉都?是钱和票,没人?动肉,最多夹块红烧肉里的土豆吃,粉粉糯糯,浸泡了红烧肉的浓郁汤汁,舌尖仿佛也尝出了肉味。
从国营饭店出来,一群人?已?经畅想着明?天收拾行李各自回家去,开始第?一个暑假的美好?时光。
暑假和寒假对?于学生来说,有天然的吸引力。
在路上走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说说笑?笑?,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小薇,你看,还是大学生好?啊,多青春!”
京市日报主编何淑华同资深记者蒋薇一道?走在路上,迎面看见别着B大校徽的学生,不禁感慨往昔。
“是啊,还是年轻好?。”蒋薇正?拎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一眼看见何主编口中的大学生堆里有个熟人?。
苏茵显然也看见了她,上前和人?打了招呼,看见她手中的行李,多问?一句:“蒋姐,你要出远门啊?”
京市日报的记者一般就在京市活动,少有外出其他省市采访的。
“嗯。”蒋薇想起西南军区传来的最新消息,她当年也跟过的战争报道?,怎么也得有始有终,专程跑一趟,“你是不是S省人?啊?”
苏茵点?头,听明?白了的言外之意:“你要去S省?”
“嗯。”蒋薇告别了主编,让她不用送,另找苏茵聊起S省行程,听着这个本地人?介绍起来。
“你要去西南军区吗?我?…我?爸以前也是那边的战士。”苏茵已?经久久没有想起过父亲,毕竟在很?小的时候,人?就参军了,后来再也没回来。
“你还是军人?的后代?”因为当过战地记者的缘故,蒋薇天然对?军人?极其相关的人?或事有好?感,“那你爸现在在西南军区还是转业了?”
“都?不是。”苏茵淡淡开口,一时不知道?怎么提起,“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牺牲了?”蒋薇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劲,怎么是应该已?经不在了,“有什么问?题?”
苏茵对?蒋薇有莫名的信任感,倒也没藏着掖着,简单几句道?:“我?爸当年去参军,过了几年就听说人?不见了,那时候打仗也多,估摸是牺牲了,反正?十多年了,人?没回来。但是军区也没确定他的情况,就不算牺牲。”
蒋薇听着这话,眉头却是越皱越高,又问?了几句当年苏茵父亲所在的连队名,怎么那么像最近西南军区起底的情况,“你爸是不是差不多十六或者十七年前没了消息的?”
苏茵算算时间?,大概差不多,便点?点?头。
蒋薇心里有了猜测,一把握着她的手:“我?这回过去要了解的可能就是你爸当年的情况。”
第 112 章
和记者蒋霞谈着, 苏茵将父亲哪年入伍,去的哪个连队以及最后一次给家里寄信的事一说,蒋记者心头愈发怀疑, 总觉得桩桩件件对上了。
只另要?了顾家的电话, 答应苏茵,如果真有消息便通知她。
苏茵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个消息, 刚刚听?蒋记者言谈间?的意思便是当年国家和邻国屡有边境冲突, 那个年代经常有小规模战争爆发,今年,西南军区才?起底了一份牺牲的卧底人员, 据说时隔多年,终于摸排清楚人员名单。
至于具体的情况,蒋记者也要?到了军区那边才?能了解,这回也是因为她是当年的战地记者曾经跟踪报道过此事,也愿意多年后为了真相走一遭。
苏茵父亲的消失时间?和所在连队更是都对上了,蒋记者心里愈发怀疑, 便加快脚程赶往火车站。
苏茵心事重重回到家,原本即将放暑假的喜悦荡然无存, 就坐在院子里,被洒下的阳光照拂,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父亲是英雄,可人是莫名没了的, 一直没回来过。
有人觉得是在战场上牺牲了, 战火无情, 兴许留不下全?尸, 面目全?非之?下,炮火连天中, 身份也可能对不上。这样的事不少见,血肉模糊尝尝让人无法分辨,一旦战事吃紧,战友们也没法将牺牲的战友带回妥善安置,许多战士只能魂归故乡。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往往裹着血淋淋的滋味。
当?然,过去村里也有人念叨苏茵父亲苏建强是当?了逃兵,趁着打仗偷摸溜了,自然也没脸回来,一向嫉妒当?兵的二哥的苏建设背地里也没少这么埋汰人。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苏家人也托人向苏建强参军的部队打听?过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可那时候,部队刚经历混战,虽说打了胜仗,可人员伤亡惨重,自然也没排查出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人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后?来日子久了,更是无从查证,渐渐地,家里人便也认定苏建强应当?是牺牲了。苏茵爷爷做主,拿着二儿?子过去留在家中的衣裳给埋了,也算是落叶归根,有个念想。
苏茵合衣躺到床上,想起小时候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他参军第三?年回家,穿着一身绿军装高高举着自己,把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说下次回家要?给自己买根漂亮的头绳编辫子,那时候的苏茵还小,时间?太久,如今就连父亲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可却对那身军装的橄榄绿色记忆深刻,也始终记得那根父亲承诺的头绳。
只是,后?来父亲再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