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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日落西山。

顾寒月沉默地起身,背对着他整理衣物。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离开,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十七蜷缩着,同样沉默。身体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但心里的混乱却有增无减。

良久,顾寒月才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却也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刺骨:“……好好休息。”

说完,她没有再多留,也没有再下达任何命令,便径直离开了房间,甚至轻轻带上了门。

十七独自躺在凌乱的床榻上,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中一片茫然。

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全部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

第46章 婚礼前夕

回到将军府的素心,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将十七独自返回永安阁的消息禀告了江沅。

江沅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手里的茶盏都没端稳,溅出了几滴热茶。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眼看就能脱离苦海,十七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投罗网,回到顾寒月的身边?

难道是顾寒月发现了什么,强行将十七抓回去了?不像,素心说是他自己走回去的。

莫非是十七改变了主意?还是……受了什么更大的胁迫?

江沅越想越心慌,坐立难安。她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一趟永安阁!哪怕顾寒月发疯要折磨十七,有她在场,好歹也能劝解一番,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再遭罪!

她一路心急如焚地赶到永安阁,甚至没让侍卫过多通传,便径直闯向了书房。

然而,预想中剑拔弩张、甚至血腥的场面并未出现。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甚至称得上……平和?

只见顾寒月正坐在书案后,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公文。而更让江沅目瞪口呆的是,十七竟然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软垫上,垂着眼,神情安静,正有模有样地学着顾寒月平时的动作,笨拙又认真地帮她研磨着墨!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和谐感,仿佛之前所有的冲突都从未发生过。

这……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孩子吃错药了?

江沅彻底懵了,僵在门口,一时忘了开口。

顾寒月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是江沅,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依礼站起身:“江姨?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但江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十七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十七见到江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先是朝顾寒月微微示意了一下,得到应允后起身,走到江沅面前,轻声道:“江姨,我们外面说。”

说着,他便拉着尚处于震惊中的江沅,走到了书房外的廊下。

“江姨。”十七的声音很低。

江沅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要逃走吗?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是不是她逼你了?!”

十七垂下头,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我不想逃了。”

“什么?!”江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不是她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江姨给你做主!”

“不是。”十七摇了摇头,依旧不肯抬头,“我有我的理由。还请江姨……相信我。”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江沅心沉到底的话:“我会……嫁给她。”

江沅如遭雷击,满脸的难以置信:“理由?什么理由能让你……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她完全不明白,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七却紧闭着嘴,不再多言。他无法告诉江沅,是因为无法摆脱的负罪感和想要赎罪的念头。

十七更无法说出口的是,他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竟然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做个好人。

他怕看到江沅眼中出现失望,怕被她当成一个临阵退缩的懦夫,或者……一个立牌坊的贱货。

“总之,请您别再问了。”十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也请您……别再为我谋划了。这是我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看江沅,转身走回书房,重新跪坐回顾寒月身边。

“方才你和江姨说了些什么?”

顾寒月的目光从公文上抬起,落在十七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虽听不真切,但江沅急切的神情和十七此刻异常沉默的样子,都透着不寻常。

若是依照以前顾寒月的性子,此刻定然会厉声逼问,甚至不惜用些手段撬开他的嘴。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宠物在她眼皮底下有任何隐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寒月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竟没有追问。

她似乎……有些不同了。

或许是十七的主动让她心中如坚冰般的壁垒裂开了一丝细缝;或许是十七的坦白,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反思;又或许,仅仅是此刻他安静待在身边笨拙地帮忙,抚平了她某些躁动不安的掌控欲。

顾寒月竟然觉得……就这样,似乎也不坏。

于是,她只是淡淡地开口,“若无事,便安静待着。墨磨得太浓了。”

十七一直安静地陪在顾寒月身旁,研墨,递笔,更换烛芯。

直到深夜,顾寒月才终于将最后一份公文批阅完毕。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习惯性地唤来太医。

很快,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被端了上来。顾寒月接过,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仰头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