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玄天家直系以封荧七十五号为界限,她六十六,差了九号,是他在她六岁觉醒时拼命保她一命下来的。六岁时她记不起太多了,犹记得那日在大殿之上,母亲看着那结果,冷笑阵阵,冷漠道:“看来赛伦亚的发明产品的确是好用,测的是六十六,这结果还真是六十六。”她觉醒时只觉得眼睛疼痛难忍,一只眼睛是痛得快要爆开来,她恨不得把眼珠子抓出来,另一只眼睛却不怎么痛,倒是又干又涩,甚至流了好多血,但是无论如何,她封荧觉醒时却没有一分对外的撼动。

持有六十六号封荧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封荧到底有什么作用,因为君零从不让她用,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都不能用,除了那次固定已经晃悠的冥河桥,她才对着那个破桥释放了封荧的气流,却没有真正地释放出来,只不过是对它加了封荧特有的气流固定桥罢了。或许他不准她释放,是嫌她丢人吧,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她不懂琴棋书画,她唯一出色的就是写字,从小练到大,就是字写得好看,甚至偷偷以他的名义给市场写过一个单子,除了字写得好,其余的什么都不行。说弹琴吧,那一曲“悲寂寥”她弹得跟魔音穿脑似的,“悲寂寥”的不再是弹琴的她,而是那些听她弹曲子的人。她永远都做不到和他一样弹筝弹得气定神闲,曲音撩人。说下棋吧,她只会丢棋子,盘盘皆输。说画画吧,她会很欣喜地指着画说:“这是人,这是山,这是水,哦?这是鸟吗?黄鹂还是麻雀还是乌鸦?”

她学不会举止大方随和,学不会端正庄重,学不会琴棋书画,学不会礼仪,学不会心计,学不会淑女,学不会体贴温柔。

凡是好姑娘该有的,她几乎都没有。反倒是痞气和一肚子坏水学的有板有眼,她嘴巴比谁都欠打,她永远都不懂得如何去好好对他,也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好妹妹,好妻子。

她一无是处。

哦,除了上得了台面的字和说得过去的武功。

原来他早就不稀罕她了,因为她有一个榆木脑袋,还有一颗冷血的心。

她是无心无情之人,不懂得爱,不懂得情,不懂得友,不懂得亲。

她待谁都挺好,就是待他残忍之至。

他是亲手将她养大的,他养出来的废物残渣他自己都嫌弃了,那谁还会稀罕她?

她倔强地推开篮子,“你什么时候原谅我,我什么时候吃。”

他冷笑连连,不屑地看着她,冷淡地道:“我认你了,但是不会原谅你。你费尽心思把我赶出来,现在又何必带我回去呢?你不是不需要我了吗?你不是讨厌我了吗?你忘了你曾经对我大吼大叫让我滚吗?你的发带你自己要回去好了,我也不稀罕再拿着,脏了手,也不稀罕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不需要你嫁过来了。你说的话你自己怎么都忘了?看来这半年来你似乎是没有好好反省,你该反省的不是怎么求得我的原谅,你该反省一下你自己。”

“……”

“你说的恩断义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你出来寻我又是什么意思?是碧竹赶你出来了么?没人照顾你、要你了,所以你就来找我?君寻悔这个名字你似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玄天寒零,当初是你指着我说你不要我做你哥哥的,现在又要我认你做妹妹,你当我是什么?是玩物还是宠物?你有没有想象过我像对待死去的尉迟士兵一样对待你?你挥之而来又挥之而去,我不是你的东西,我养了你十年,父亲和母亲这十年来看过你几次你自己心里有数,十年应该是够了的,我不觉得我欠了你什么。”

“……”

“我不是能任由你摆布的人偶,父母亲没给你的我都给了,你以为在烈阳宗的时候我没犹豫过?我一个人逃出来太容易了,早知道拼死救你出来还被你一脚踹开,我就丢下你由你自生自灭了。十年下来,我早就倦了,带着你的确是烦心,你不要我,有的是人会要我,你赶我走,又干嘛拉我回去?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目标中没有跟你和好这一项。我不是你十年前心甘情愿养你到大的傻子,我也不是能由你折腾撒娇的哥哥,你仗着我的身份已经活了很久了,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玄天九小姐的身份,那你便依仗着‘君寻悔’的身份活着吧。不好意思,我不认得君寻悔,也不认得君九儿,更不认得你是谁,你打哪来回哪去,别再来烦我。”

“……”

“托你的福,我已经荒废了十年时间,我因为你废了心脏,难得把废了的大脑救活,我不想被你气死。你武功学的也不错,自己又不是活不下去,你给我带的那些什么药材自己全都拿回去,我不需要任何一个,不需要你来做我的妹妹,更不需要死心塌地地跟你回去继续伺候你养着你。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就立马回药王峰,余生之下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带着你的愧疚、药材、身份、得瑟和无家可归回去吧,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下次见面时洗干净脖子,我不会认你,反倒会杀了你,你够讨厌了。现在我有事要做,没时间再管你了。正如你所说,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滚吧。”

“……”

干嘛轻描淡写地把那两个字吐出来,“滚吧”?还带上相当鄙视的眼神,嫌弃就直说,拐弯抹角地说了多少字,他不嫌累,她嫌。

他风轻云淡,她过眼云烟!

抬起头,她相当淡定地“哦”了一声,很平静地拿出饭碗,不急不慢地开始吃。

他冷笑一声,似乎是在讽刺她没心没肺,讽刺对他的遗弃淡漠如水,凝视她一会儿,一撩袖子转身就走,对于两人之间成为可能的最后一眼根本不回头。

他已经遗弃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章

楚沉宁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见君零已经离开,便放下撩起的帘子,看着走进厅堂的人,沉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问道:“心脏还疼么?要不要再吃一颗药?”

君零摇摇头,漠然盯着窗外的身影,半晌一拂袖,转身便走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刚才他撑着身子去给她做饭时还是发了病,一口血溅在汤里,他瞪着那汤很久,惋惜又郁闷地发呆了很久,却只好无奈地把一锅汤全都倒了,又做了一边,因此多费了一些时间。据玲珑阁的大夫所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死了,甚至撑不到年末。

现在倒好了,他断了自己的后路,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就算是接受了时间元素,也忍不到扒皮抽筋般的仪式结束就死了。

他如果欢欢喜喜地原谅了她,待到他死了,她会不会哭得死去活来?他又不好让她再嫁给别人,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照猫画虎地学着她的方式给她搁狠话,他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她果然被打击地体无完肤了,还平静成那个样子。没关系,只要没感情了,等他死了她也不会伤心了。

真好。

死在孤寂中,还不差。

所以他见鬼的心情很好。

转过身,他有些愉悦地对楚沉宁说:“我闭关三天,等九儿吃完了您就派隐卫送她回去吧。”

多活几天,他还可以多想想她,这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不过是思念和妄想,以前伸手可及的人现在只能用念想来表示他依旧念着她了。

其实他还有个遗憾的,在见最后一面之时,没有亲口问出那句压在心底四十年的话,只能带着无望的期待入土了。

那不过是平淡无奇的问题,却如同火焰般炽热灼烧在心底很多年,甚至燃烧了心灵和血液,带着几分期待和凄凉,随着帝君皇破体而出可是那一次他没死。

在药王峰时,他隐约看见她躲在门后偷乐,还有那气恼得脸都红了的顾劭宇,他们说他有“选择性害羞症”,他不过是不爱让别人看见自己罢了,或许这只是不想让他人探查到自己心灵的一种无用的表现罢了。

那个没什么稀奇的问题,却是他日思夜想的,他说不上对君寻悔的感情,楚沉宁取笑他,说他精神分裂了那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对她有不同于亲情或是友情的爱,有十年前不可磨灭的愧疚,有如同对待一个孩子的宠溺。

那不过是他亲手一点一滴养大的,那一夜她很无知地问他怎么不吻她,其实他也在纠结,这么多复杂的感情,那么多惨痛的经历,他怎么下得去嘴?真是奇怪的癖好。

或许有一天,他会在临死前托师尊给她一封信,上面没有任何原谅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嘱咐或是表达对她的思念的话,只会有一句话一个问题。

一个让他念念不忘在心底埋了四十年的问题,一个普通老套又没创意的问题,一个即便是打开了心锁却也没有脱口而出的问题,一个恐怕要永远埋没在心底无法亲口问出的问题……

他不过是想问问她你有没有爱过我……

苍白无力的问题,他再也问不出口了。

爱,这种奢侈又令人觉得恐慌的东西,他不觉得让人惊慌或是欣喜若狂,她若是答应了,他不过是满足罢了,不过是欣慰罢了,不过是觉得一生已去也不留下遗憾罢了。

“你有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