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妈妈。”小柚子奶声奶气地应着,小手像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水果糖,献宝似的递向邵昱承,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吃糖果,可甜啦,我特意给你留的。”
这水果糖是街口新开的小卖部新进的货,小柚子有一回跟着陈晓薇去买文具时尝了一颗,就心心念念上了。
任灵萱瞧着孩子那眼巴巴的小模样,隔三岔五就买上一小把,又怕孩子吃多了长蛀牙,每次只给一两颗。
今天这几颗,可是小柚子偷偷藏起来,满心欢喜就等着给爸爸的。
邵昱承心里一暖,伸手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这天凉了,你和弟弟别到处乱跑,明儿起,每天跟着妈妈在家认几个字,记住没?”
“记住啦!”小柚子乖巧地点点头。
邵昱承把水果糖放进嘴里,丝丝甜意散开,可心情依旧阴霾密布。
他扭头看向陶露菲,声音沙哑地说:“店祭那天,让任灵萱多买点这种水果糖,李安亮生前就爱吃甜的,我给他带些过去,算是一点心意。”
“行,我知道了。”陶露菲低声应着,往后这水果糖怕是成了大家心里的一道疤,轻易不会再碰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老街的地面弄得湿漉漉的,积水汇成一道道小水流。
本以为这秋雨绵绵的日子办店祭太过伤感,没承想,三天后的店祭日,老天爷像是开了眼,雨停了,太阳也冒了出来,只是秋日的阳光没多少热力,任济堂里,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围墙边的几棵老槐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萧条。
经过一番简单收拾,布置得庄严肃穆,墙上挂着为任济堂发展呕心沥血、因病去世的先辈照片,相框是那种普通的木质边框,擦得干干净净。
最显眼的位置,是李安亮的遗照,照片里的他笑容灿烂,和现在的阴阳两隔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邵昱承穿着一件素色的中山装,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这些日子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心都是懊悔。
要是自己能提前察觉异常,提醒李安亮,他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场横祸?
旁边站着几位在榕南市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头发花白,戴着副黑框老花镜,穿着老式布褂子的张老。
还有身形消瘦、总是一脸严肃,穿着朴素干部装的王老,他们都是看着邵昱承长大,一路扶持任济堂走来的。
陶露菲和几位女性的长辈站在第二排,都穿着素净的衣裳,有的女眷眼睛红红的,还在偷偷抹眼泪。
后面跟着任济堂的员工,大伙也都尽量穿着素色衣服,有几个年轻小伙还穿着工厂里发的蓝色工装,衣服上沾着些劳作的痕迹。
考虑到孩子尚小,邵昱承专门请了诸玉银的老友,一位资深老中医和他老伴帮忙照料小柚子和其他孩子,有他们在,邵昱承心里踏实不少。
满眼皆是素白的挽联和白花。
当中摆放着一排灵位,灵位是用简单打磨过的木板制成,上面的字写得苍劲有力,是任济堂里一位擅长书法的伙计写的。
旁边是精心备的木质盒子,用来安放逝者的遗物。
李安亮的灵位在送来之前,采购团队已经在任济堂设了简易灵堂祭奠,此刻静静安置于此,周围的人红着眼,眼眶里蓄满泪水。
如今少了一人,大伙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吉时已到,邵老板,开始吧。”账房先生老吴从人群中走出,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声音低沉的将邵昱承的思绪拉回现实,望着这一排灵位,邵昱承满心怅惘。
第 425章 缅怀的日子
“嗯,开始吧。”
邵昱承拿起一把小铁铲,这铁铲是平日里在后院种花除草用的,手柄有些磨手,他轻轻铲起一撮土,缓缓洒在先辈和同事们的灵位前,随后,负责仪式的人接过,一铲一铲填满土坑。
填完后,鞭炮声响起,任济堂祭仪式告终。
因是再次追思缅怀,依照惯例,只大伙只需戴孝三日,聊表心意。
之前负责行程安排的几个员工因为这次事故被问责辞退,如今在任济堂的都是因伤退下或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大多无亲无故,或是家人在远方。
邵昱承挨个儿找他们谈心,问过他们的意愿后,把愿意留下的安排在此守护任济堂。
任济堂负责他们的晚年生活,每月会定期给他们发一笔生活费,逢年过节还有些慰问品。
不愿留下的,发放丰厚的遣散费,还帮他们联系长途汽车站,安排妥当送他们回老家。
对于像李安亮一样故去的,任济堂除了发放高额抚恤金,还会将遗物和骨灰送回家乡,联系当地的民政部门帮忙处理后续事宜。
店祭结束,阳光无力地洒在任济堂那几块破旧的水泥板上,大伙心里的阴霾却怎么也散不去。
返程路上,路过药材仓库时,沈耀坤和曹子睿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整理药材。
陶露菲看出他们的心思,抬手拦住他们,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们俩别折腾了,先把身体养好,要是你们有个闪失,我这心里咋能踏实?歇两个月,等身子硬朗了,咱们再一起干活。”
“邵哥,嫂子,我们就是怕耽误事儿,给任济堂添麻烦……”
“说啥呢,这次要不是你们俩拼命,情况还不知道得多糟,我们感激你们都来不及,别推辞了,回家好好养着吧。”
听到这话,两人不再言语,立正站好,神情严肃地看着陶露菲说:“多谢嫂子关心。”
一行人各自回家,邵昱承到家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闷头坐在沙发上抽了会儿烟,突然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摔门而出,看那架势,明显是要去找人算账。
榕南市的老街巷,狭窄而又破旧,邵昱承脚步匆匆,刚拐进一条小巷,就碰上了唐梓荇。
“昱承哥,你这是要出去?”两人同时开口。
唐梓荇瞧邵昱承脸色不佳,心里明白了几分,摇摇头说:“没啥事,我带你去见他吧。”
邵昱承知道唐梓荇说的“他”是引发事故的罪魁祸首药材贩子司马南。
之前邵昱承忙着处理后事,安抚家属,一直把司马南关在榕南市那座有些年头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