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进行得顺风顺水,闫淑仪跟开了窍似的,不管是知识问答,还是动手实操,都完成得干脆利落,稳稳当当就成了全场的眼珠子。
女工友们有眼红的,小声嘀咕,也有真心佩服的,拉着她问东问西,男工友们更是围在旁边,开着玩笑,吹着牛,气氛热烈得就像锅炉房里的火苗子,“噌”地一下就蹿起来了。
等活动刚一落幕,萧宏海就大步上前,脸上堆满笑:“闫叔,淑仪这姑娘太出彩了,你们闫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闫淑仪一听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满是期待,胸脯微微起伏,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劲儿,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一起。
闫伟雄在一旁,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不过转瞬即逝。
闫嫂子心里却“咯噔”一下,她早把萧宏海的底儿摸透了,这小子在车间有个固定搭档,是个技术员,虽说那人技术确实不错,在厂里有点背景,可让闫淑仪跟他俩凑一块儿干活,能有啥好果子吃?
毕竟竞争激烈,怕女儿吃亏,被人抢了风头。
想到这儿,闫嫂子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
她心里透亮,要论条件,财务科陈奇骏那小伙儿才是拔尖儿的,人长得精神,技术更是没得说,为人处世还大方,在财务科准能出头。
可闫淑仪这丫头,主意正得很,自从上次萧宏海帮她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往萧宏海那儿奔。
闫嫂子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也没办法,只能暗地里干着急。
萧宏海也不是善茬儿,一眼就看穿了闫淑仪的心思,嘴角微微一挑,那眼神就好像他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似的。
眼看到了下午四点,大伙陆陆续续离开了礼堂。
闫嫂子寻思着在娘家吃了晚饭再回去,邵东阳也没意见,带着孩子先走了。
闫伟雄,闫嫂子和闫淑仪她爸闫俊涛一块儿钻进了厂里的工具房。
这工具房不大,到处堆满了零件、工具,墙上还挂着几张油渍麻花的技术图纸。
头顶上一盏昏黄的灯晃悠着,“嗡嗡”作响,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生产车间那帮孙子太欺负人了,上次咱车间的先进名额,就被他们给搅黄了,还有技术科老李,明里暗里给咱使绊子,爸,看样子跟着王泽宇干没指望了,萧宏海这会儿抛来橄榄枝,咱接不接?”闫俊涛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
他心里明白,萧宏海虽说有点人脉,可王泽宇在厂里根基深,真要选边站,可不是闹着玩的。
闫伟雄坐在一个旧木箱上,吧嗒了口烟,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吭声。
他年纪大了,在厂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闫嫂子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她可不想就这么憋屈下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闫俊涛瞅了她一眼,说:“都是自家人,有啥话直说。”
闫嫂子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要我说,咱不能认怂,得争口气,咱闫家在厂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比不上老李他们家势力大,可也有几个知心朋友,还有邵家、陈家帮衬着,再说了,邵译文马上就要考级了,等他学成回来进了厂,咱还得给他寻个好差事,找个有背景的车间,到时候咱闫家在厂里还不得挺直腰杆儿走路?”
闫伟雄和闫俊涛听了,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他们在厂里混,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技术和本分,这事儿牵扯太多,哪能轻易就下决定?
“今儿过后,要是对淑仪有意的车间有啥动静,咱再看看,萧宏海这步棋太险,局势不明朗之前,咱可不能瞎折腾。”闫伟雄磕了磕烟袋锅子,语气坚定。
闫伟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闫嫂子表面上没吭声,心里却不以为然,她觉得闫伟雄太保守了,这年头,不冒险哪能有出路?
她打定主意,得在闫淑仪身上多下功夫,要是闫淑仪和萧宏海真成了搭档,闫家就算不想蹚这趟浑水,也由不得他们了。
这几年,厂里竞争越来越激烈,闫嫂子被刺激得够呛,也难怪她想赌一把,她就盼着闫家能越来越好,别再让人欺负了。
闫家搞的绿化知识会,办得热闹极了,眼瞅着就要结束了。
北区家属院的人大多没把心思全放这上面,就说邵雪兰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性格又大方,在厂里人缘那叫一个好。
可真要论起真才实学,跟那些厂领导家的孩子,技术骨干家的子弟一比,就有点不够瞧了。
就说学习知识吧,书本上的理论,她比不上厂里有名的“智多星”邬萦思,人家考试回回拿高分,动手操作呢,又赶不上车间里的年轻巧手闫淑仪,人家摆弄机器那叫一个利索。
她也就缝纫的手艺还能拿出手,可在西区,北区这些技术骨干、领导扎堆住的家属院,光靠这点手艺,想往后奔个好前程,难咯。
陶露菲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跟丈夫在家关起门来,商量了老半天,才发现之前想得太简单。
光指望着家属院的那点名声,就想帮邵雪兰进厂办谋个好差事儿,根本不靠谱。
可困难摆在眼前,不能干瞪眼啊。
陶露菲心一横,麻溜地把邵雪兰送到诸玉银哪儿,诸玉银师傅在这儿开班授课,陈晓薇也跟着帮忙,给这邵雪兰开小灶。
虽说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不过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说不定能让她改头换面。
反正培训完,再过两三年,厂里肯定有更好的岗位招人,邵雪兰要是能下苦功夫学,到时候准能抓住机会。
刚开始,陶露菲还担心邵雪兰不乐意,没成想邵雪兰记着上次厂里植树活动出的丑,自己就跟上足了发条似的,一门心思要进步。
打那起,她成了家属院里最忙的人,大清早,天还没透亮,她就一骨碌爬起来,往诸玉银师傅那儿跑,学怎么跟工友处好关系,怎么快速解决工作上的麻烦事儿。
师傅讲的时候,她眼睛睁得老大,跟铜铃似的,生怕漏听一个字,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中午也不闲着,跟着陈晓薇啃书本,学文化,有时候为了一道难题,俩人争得脖子根都红了。
哪怕有点空当,还得拽着张大妈,请教厂里那些规章制度,张大妈被她问得不耐烦了,就说:“雪兰,你慢点问,我这脑子跟不上你的嘴皮子。”
她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时间唉声叹气,还真别说,就这么小半个月下来,进步那是明摆着的。
眼见邵雪兰一天天出息,陶露菲和秀芳嫂子这俩当嫂子的,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在房里,陶露菲坐在旧沙发上,跟秀芳嫂子唠嗑,桌上的半导体收音机正播着厂里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