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1 / 1)

宣思茂接着说:“他家人获罪时他才十岁,本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做了新的户籍,也通过了乡试和会试,只可惜中途被人告发,眼看要前途尽毁,这才想法儿求到了我门下。”

“我十分喜欢那孩子,想问问辰景,这种情形,能不能帮他一把?”

姜姮问:“他叫什么啊?”

“顾时安。”

姜姮倏然惊住,呆愣许久,才向梁潇投去询问的目光,梁潇冲她缓缓点了点头。

番外19、恩爱两不疑篇完

宣思茂不明就里, 当着梁潇的面儿说了许多顾时安的好话,最终得了梁潇一个承诺才意满离去。

对于梁潇而言,寻个办法让顾时安参加科举并不是难事, 但难就难在, 他不想让外人知道,顾时安能以罪臣之身入仕是沾了他的光。

今生与前世毕竟不同, 他早就想激流勇退, 待他离开后,顾时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这段关系,而给他徒增坎坷。

很费了些周折,才将事情办妥。

梁潇嘱咐宣思茂,不要让顾时安知道帮他的人是谁, 这段恩情, 就让宣思茂代他领受。

过后几个月, 梁潇和姜姮总不得清闲,先是靖穆王出殡, 辰羡继王爵, 桩桩件件的家事都得参与。

紧接着, 朝堂之上开始议储。

淳化帝的身体从这一年开始显出颓势,有时一两个时辰的朝会都捱不下来,就得饮药喝参汤吊着精神。

朝里朝外人心浮荡, 立储之事提上日程。

前世,这桩事根本没什么波折, 梁潇早就替崔皇后把冯美人解决了, 八皇子也远远地去了封地, 新政党被清洗, 朝野寂寂,无人敢违拗。

但今生的情形大不相同,冯美人经梁潇暗中指点,后宫朝堂皆使出手段,虽与崔皇后还差得远,但羽翼渐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且淳化帝如今对崔氏和王瑾都很忌惮,在立储上显得犹豫了许多。

崔皇后的四皇子毕竟不是她亲生,在嫡庶尊卑上并不占优势,以宣思茂为首的一众老臣公开支持八皇子,让淳化帝不得不慎重思量。

秋风渐远,寒冬初至,姜姮的产期也慢慢临近。

自打靖穆王死后,许夫人就闹着要搬来与梁潇他们同住,梁潇坚决回绝,她就闹着让他们搬回王府。

她打得什么主意,梁潇再清楚不过。

姜王妃那等强势刁钻的性子,必然没少给许夫人气受,许夫人见辰羡虽然袭爵,但在朝中并无实权,反观自己儿子平步青云,肯定是想让梁潇回去给她撑腰。

梁潇如今可没有这等闲心去掺和妇人之间的恩怨,但又不能坐视自己母亲受欺负,思来想去,想了个折中之法,以许夫人身体不适为由,让她回吴江老家。

吴江还有她弟弟许富顺和几个侄子,只要靖穆王府不倒,他们必得把她当王母娘娘供着。

梁潇还有一点私心,早早把母亲送走,万一将来京城再生变故,至少她能置身事外免受波折。

他本以为要花大力气才能说服许夫人去吴江,谁知刚向她提出这建议,她立即眉开眼笑:“好啊,去,立即收拾行李去。”

梁潇错愕地看她,她撇了撇嘴:“谁爱在这里受气,我如今儿子女儿皆有出息,儿子官做得这么大,比吴江县令都大,等我回去,他们都得捧着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别说姜王妃和辰羡了,就是你和玉徽,背地里也瞧不起我,嫌弃我。”

梁潇道:“谁瞧不起你了,你就爱瞎想。”

“得了吧。”许夫人掸了掸衣裙上的轻尘,“你们都是梁氏宗亲,是郡王的儿女,各个体面尊贵,唯一的短处就是有我这么个不体面的母亲,我走了,对你们也好。”

花厅里一阵静默,梁潇叫她这句话勾出几许心酸怜惜,语调不由得温柔了些:“旁人怎么想都是旁人的事,我和玉徽绝没有这样的念头,若没有你的辛苦拉扯,我和玉徽还在吴江河畔艰难讨生活呢,怎能过上今日富贵体面的日子。狗都不嫌家贫,我们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会那样想你。”

许夫人笑起来,摇着团扇凑近梁潇,压低声音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多给我点钱,让我带着回吴江吧。你也知道,王府里是姜王妃当家,银钱看管得严严实实,我靠着月俸过活,还得贴补你舅舅,剩不下什么。等我回了吴江,那么多小辈,总不能不给人家见面礼。”

梁潇收敛起心酸,无言地仰头,心道他娘就是他娘,滴水不漏,最不能亏待自己。

他默了片刻,道:“钱可以给你,但不能一下都给你。我存了笔银子在吴江的通济钱庄,每月送二百两纹银供你花销,若家中有红白丧事等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另外支取,但都是有限额的。”

许夫人嘟囔:“才二百两。”

梁潇朝她笑了笑:“我这是为你好,这钱啊,唯有像涓涓细流似的在你手上淌着,舅舅那一家才能把你当王母娘娘供奉,要是一下都给了你,你散财童子似的都撒出去,再无用处了,往后谁还巴结你。”

他见许夫人不情不愿,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不知在想什么歪法儿,正色警告:“我早就跟玉徽说好了,她会盯着的,你别指望跟钱庄操作什么暗箱,他们不敢。”

许夫人垂头耷脑的,郁郁了许久,才道:“你奇奇怪怪的,倒好像交代后事似的,什么都安排好了,你要走?”

梁潇一愣,随即微笑:“我能去哪儿啊,别瞎想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梁潇起身告辞,回他自己的府邸。

走到半路,飘起了雪花,极细小的绒绒,落到地上很快消融,只留一层浅浅的水渍。

他从路上买了两斤糖炒栗子,拿油纸包着,又揣在怀里,到家时还热乎乎的。

寝阁里烧着薰笼和几个炭盆,轩窗半开,姜姮正坐在窗前修剪几株红梅。

红梅凌寒绽放,花枝婆娑,艳丽得似血。

梁潇脱下凤雉大氅,在炭盆边站了一会儿,驱散身上的寒气,才敢靠近姜姮。

她穿了一身玉兰罗裙,腹部鼓起,坐得不是很稳当,瞧上去有些吃力。

梁潇握住她的手,把剪刀夺过来,道:“快要临盆了,你就好好躺着吧,又摆弄这些利器,也不怕伤着自己。”

姜姮仰头看他,“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傻了,怎么会伤着自己?”

她一双眼睛清莹净澈,像两泊皎皎无瑕的月光。

梁潇笑了,却仍旧把剪刀送得远远的,道:“好,你不怕伤着自己,我倒怕咱们孩子是个胆小,害怕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