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晏晏重重地点头。

梁潇勾唇微笑,露出两排白皙透亮的贝齿。

两人在门前玩了一会儿,邻近的孩子们来找晏晏玩,有几个手里拿着糖人,梁潇见晏晏眼巴巴看着,掸了掸衫上轻尘站起来,道:“等着,我去给你买。”

问好了糖人从哪里买的,刚穿过几条街巷,却在僻静的角落被人堵住了。

为首的是个细绫长衫书生打扮的少年,身后跟着几个和他同样打扮的少年,声势浩大。

为首的少年推搡了梁潇一把,道:“你离那书铺女掌柜远一点。”

梁潇站得稳当,低头挽袖,慢悠悠道:“严栩,河东人士,父任云州签判,你在家中排行第七,又称严七郎,因是家中嫡幼子,自幼颇受溺爱,书嘛读得一般,勉强考得个秀才,连续六年落第。”

严栩未料到他竟将自己底细摸得门清,极惊又有些窘迫,脸上微红,羞恼道:“这干你什么事?”

梁潇抬起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不屑地掠了他一眼,道:“我愿意离女掌柜近一点,又干你什么事?”

严栩恼羞成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看你是找死。”

他招呼左右同窗上,预备要揍梁潇一顿。

梁潇正将袖子挽好,带着几分冷蔑地睥睨这几个毛头小子,嗤笑:“真是有意思,一把年纪还要和几个后辈打架争长短。”

他话说得悠闲,招式却凌厉,疾风扫落叶,不出三五式便将这几个绣花枕头全都撂倒在地。

梁潇半句废话都不想跟他们说,正想去给晏晏买糖人,一抬头,见姜姮从巷头走过来。

她今早把书装车送出去,就不见了梁潇。

仔细问过晏晏,才知他是出去给她买糖人去了。

她本来不想管他,依旧回去拨弄算盘,可心总不静,想起昨日东临山里的几个无赖,愈加仓惶难安,便让崔斌陪着她出来找梁潇。

严栩也瞧见了姜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挂着一脸青肿冲姜姮可怜巴巴道:“姐姐,这位哥哥好生不讲道理,揪着我们寻衅辱骂就算了,还动手打人。”

梁潇放下袖子,眉梢翘了翘,心道现如今的年轻人可真厉害,颠倒起黑白可是脸不红心不跳。

101章、“他是爹爹”

姜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番, 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略显出些疲惫,冲严栩问:“你伤得要紧吗?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

严栩原本生龙活虎地要告状, 一听这话, 当即就变成了早春三月里那娇慵疲软的美人,迎风欲倒, 柔柔弱弱。

“姐姐, 不会耽误你太多事吧,我知道你最近挺忙的……”

姜姮瞧着他,忽的抱歉地笑了笑:“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书铺里还有些账需要理顺,无妨,让我的家人陪你去。”

她看了一眼崔斌, 崔斌立即上前, 客气地道:“严郎君, 请。”

严栩面容僵硬,呆愣愣瞧着他们, 眼尾扫向在一旁看热闹的梁潇, 暗淬了几分怨毒, 当着姜姮的面却要继续扮演温善纯良,不敢发作,只得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崔斌去了。

他们一走, 姜姮脸上那虚假至极的笑容便彻底冷却,凉涔涔地凝着梁潇。

梁潇刚才打架耗损了些体力, 嘴唇略有些泛白, 却偏不想在这时候示弱, 抱胳膊斜倚在路边茶肆的外廊柱上, 冲姜姮勾唇:“你不会真信了这毛头小子的胡诌,以为我有兴致找他们麻烦吧?”

姜姮道:“可是你却有兴致当街打架。”

梁潇的语调依旧慢悠悠的:“他们要打我,难不成我老老实实站着任他们打么?”

“是吗?”姜姮娟秀的唇角噙着一点嘲讽,环顾四周,往后退了几步,道:“你现如今沦落到这么凄惨,不自己动手就要挨揍了吗?”

梁潇耳边一嗡,警钟大作,强掩饰住心虚,挤出一丝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姮道:“刚才官府派人来书铺了,说昨夜有人试图盗窃库房,被当场缉拿,连夜扭送,人证物证齐全,让我查看,有没有丢失别的东西。”

梁潇神情微僵,随即笑开:“这不是挺好的吗?稀里糊涂躲过一劫。”

姜姮凝着他这张俊脸看了许久,也笑,靥生双颊,明媚惑目:“躲过一劫自然是好事,但你不会觉得有人喜欢稀里糊涂,永远被蒙在鼓里吧?”

梁潇语噎,脸上那虚浮的笑渐渐敛去。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姜姮道:“还是要谢谢你,我警惕不足,太低估了人心之恶,若不是有你在,我怕是要吃大亏了。”

她将目光转向长街,正是炽阳鼎盛的时辰,众人忙碌,热闹喧沸,“我是真的感谢你,哪怕你并不是真的无处可去,但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回来,只要你不嫌耳房简陋。”

说完,她轻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梁潇倚靠着廊柱,半天没动弹。

他是脸皮厚,可也没厚到那份儿上,人家说出这样的话,还能没脸没皮地继续纠缠。

姜姮回书铺时,正见晏晏在门前和一帮小孩儿在玩,她今日显得心不在焉,嬉笑玩闹之余不时朝街衢的另一方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归来。

姜姮将她抱起来,抱进了书铺,把她搁在自己膝上,笑问:“晏晏,你在等谁?”

晏晏吮着手指,黏糊糊地答:“等他。”

“他是谁呢?”

晏晏沉默了良久,轻声说:“爹爹。”

这让姜姮很是吃惊了一阵儿,她瞠目看着晏晏,见这小孩儿把拇指从嘴里拿出来,展开双臂环住她的脖子,用颊边亲昵地蹭她,道:“他是爹爹。”

姜姮拢住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何尝不知梁潇同从前不一样了,又何尝不知近来这些事里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她太想找个理由摆脱他了,才要小题大做,将他逼走。

她太希望槐县会是一片净土,一片没有梁潇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