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
洛纱有些发怔地放下信纸,这才发现信封里还有两块薄薄的芯片。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手腕上的终端已经读取了芯片中的内容,那是两份厚厚的文件。
第一份是赠与协议,来自皇帝的个人资产。从现在起,一些现金账户、基金、股票、在Clavis星系的不动产,寝殿衣帽间里那一堆宝石和首饰,以及那枚远山时雨花令牌,在法律意义上都将正式转入她的名下。
第二份是人事关系转移证明。根据向导洛纱一年前向白塔提交的实训申请,她的档案已经正式转入了第七舰队。在第七舰队重整编制后,她会进入士官学校,接受舰队的统一培训,获得合适的职务,开始向往已久的向导生涯。
见她始终没有落笔签字,陆笙欠身,温文尔雅地微笑。“关于这份协议,您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直接修改,陛下已经命我作为全权代理。”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洛纱捏着那张信纸,圆圆的黑眼睛里的呆滞逐渐消失,最后眉头慢慢拧起。
“小姐?”陆笙适时出声提醒。
“请您帮我转接陛下……不,”洛纱晃了晃脑袋,“我要按时登机。我觉得我……我和云暝,需要和他当面谈谈。”
关于哥哥的感情线,评论里大家一直有提出各种各样的看法,为了避免剧透,我之前一直不太回复,在这里统一说说。
哥哥的改变是一个不断退让的过程。
他性格是相当强势的,有很长一段时间,纱纱面对他都是一种只能接受,不能拒绝的状态。
初遇的时候,他是准备直接停掉纱纱的学业的。在她遇袭之后同居的一个月,纱纱的生活完全由他决定,她应该上什么课,去什么地方玩哥哥主观上没有囚禁的意图,也没有强迫过她,但纱纱确实是人都晕了。
这个阶段的哥哥根本没有危机感这回事,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的唯一问题就是纱纱什么时候不再害怕他。但无论纱纱有什么不满,她都是不会表达出来的,巨大的身份差和代沟让他们两个基本上完全鸡同鸭讲,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弟弟的事对他们两个人都是很大的刺激,纱纱非常丝滑地过渡到了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中,而哥哥也是第一次审视他和纱纱的关系,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
之后他确实有在努力做出改变,尽他所能地给纱纱足够的自由和尊重。可以不再上礼仪课,可以回家去,可以去见弟弟,可以不公开关系,跑出去和弟弟do也可以忍了。
到最后哥哥对纱纱已经只有唯一的要求,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
当然他的努力也不是全无用处,纱纱心里此前一直把他供在神坛上,花了很久才终于肯面对他作为一个男性喜欢她这个事实。对于他们两个这种车祸现场般的开局来说,我觉得取得这样的进展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在弟弟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前所未有的接近。纱纱开始不再怕他,把他当成值得依赖的兄长,两个人可以像家人一样和平温馨地相处。
如果没什么外力干扰的话,这种状态是可以长久维持下去的,纱纱默许了别人把她视为皇帝家眷的事,也发现了自己对哥哥是存在爱的,无论这种爱是不是完全出自荷尔蒙意义上,这已经算是他们两个这种关系之间可以达到的一种极限了。
但是我认为这对恋爱关系来说还不够!
留在我身边哥哥最后的底线的决定权,能不能交给纱纱呢?
就像盛宜秋很久之前说过的,“让她来决定什么时候接受”和“让她决定是否接受”,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哥哥的改造就还没有完成。
退回到最初的起点,他们才有开始一段良性的、可持续的恋爱的可能。
这是我的看法,也是在哥哥这个人物身上很早就设计好的发展,希望能让大家满意。
之后就没什么虐啦,对于哥哥这种纯爱战士来说,真想通了就会选择放手,但是他马上就会被迫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1v2^_^
0080 75 国王与夜莺
十三岁那年,云曜养过一只画眉鸟。
那时他的父母尚还在世,皇宫也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得没有一丝活气。二十年前,技术不如现在这么发达,皇宫里的景观还是真正移栽进来的植物,不像现在这样是华美的生态材料。
没人知道那只画眉是怎么飞到了他窗前,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撞了上来。它看起来是挺常见的品种,黄褐色的身子圆圆的,长着尖尖的黑色尾羽。鸟儿不知是伤到了哪里,在他窗前扑腾了几下,还是飞不起来。
机器人管家检视过这只鸟儿并没有携带生物芯片之后,就准备把它送走。
但这时母亲看到了它,对他说:“试着养它一段时间如何?”
云曜明白母亲的意思。
十三岁时,他是个基本上完美的王子。聪明,博学,缜密,坚韧,强大,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是一个完全理想的继承人但,说“基本上”完美,是因为那时医疗组已经发现,他和绝大多数的向导匹配度都非常差。
这意味着他无法被安抚。
对于一个哨兵来说,这注定会引向感知过载,最终的结局只有失控。当然,这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十年,在适当的干预方案之下可能会延长更久。
十三岁时,他还不像成年后那样生人勿近,但也许是生性使然,那时他已经显露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务必和王子保持礼貌距离在他继位之前的很多年,这已经是帝国高层的共识。
母亲把那只画眉鸟交给他的时候,目光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母亲要求他不能假手机器人,于是云曜把它养在了窗前的纸盒里。
云曜一向不愿意触碰任何生物,这是第一次,他微微皱着眉,亲自给它用酒精消毒,然后用无菌纱布包扎伤口。
接触这样一只温暖的、会动的小生物,对他来说也极其不适应。
小画眉因为疼痛颤抖着,云曜的眉毛拧着,他对这只画眉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但它若是一直挣扎无法配合,他就只能先想办法固定住它的身体,但画眉只是用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心。
云曜做什么事都有始有终、计划缜密,对待这只画眉也一样。他每天检查伤口渗出液,精确地计算着鸟食的营养配比,更换纱布时专业得犹如战场救护。
在它身上他投入了许多心力,比对待人要多。
夏天的尾巴快要过去,窗外天光云影变换,小画眉很快恢复了活力。
它可以飞起来了,那么母亲交给他的任务就此完成。
画眉鸟飞走了,他以为这件事算是结束,然而,第二天晚些时候,它又停在了他窗前,圆滚滚的一只,这次终于安稳降落,但因为被玻璃挡在外面,正有些焦急地扑扇着翅膀。
云曜出现的时候,它冲他一顿愉快地啁啾,像是唱着一支叽叽喳喳的歌。唱完,它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