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窒息的在后头呢！”

梁淑仪叹口气，“然后有一天漪总回去就发现，她妈妈在翻她的手机查聊天记录！当时她们大吵一架，闹得挺凶。从那时起，梅姨还没收了她的手机，要用的时候还得打报告！反正那件事之后，那个男生那边就…不了了之了。”

江勒寅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冰凉的瓶身硌着掌心。

翻手机？查记录？没收？打报告？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构成一种与他自由散漫甚至有些我行我素的世界观截然不同的束缚感。

他脑海中闪过刚才楼梯口，杨一漪低着头、死死攥着奖状、指尖泛白的脆弱模样。

原来那沉默承受的背后，是这样一层沉重的底色。

“之后应该是觉得漪总也长大了，上了高中之后就没太管这种方面，”

梁淑仪放慢了语速，语气带着心疼，“不过学习依旧抓得死紧。梅姨总是觉得漪总做什么都不够好。上高中第一次大考，她数学英语就拿了满分，双满！牛炸了，对吧？”

林莹猛点头：“对啊！这还不满意？”

“成绩下来了，我却没看到她开心。她就那么坐在教室里，一个上午都不出去。”

梁淑仪的声音低了下去，模仿着杨一漪当时的语气，带着一种平静的沉重，“我就问她咋回事，考那么好也不会被骂了呀。你猜她说什么？”

江勒寅的视线落在前方柱子投下的阴影里，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那个考了双满分却独自坐在教室不敢显露喜悦的身影。

梁淑仪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一字一句，敲在寂静的走廊里：

“她说

‘因为我担心下一次考不到这个分数了。’

她怕妈妈失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毅洋和吴烁脸上的八卦兴奋也瞬间褪去，变成了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李毅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发出声音。

江勒寅脸上那惯常的散漫像是被什么东西短暂地拂过，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他微微垂了下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考了满分，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下一次考不到？

这种被期待压弯了脊背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他习惯了优秀，也习惯了优秀带来的理所当然的目光，无论是赞许还是嫉妒，对他而言都像拂过山巅的风，留不下痕迹。

而杨一漪……

她像是走在一条永远不够宽的独木桥上，桥下是名为“母亲期望”的深渊。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总是看起来淡淡的，却又在某些时刻，流露出那样沉默的倔强和脆弱。

那是一种在长期高压下形成的保护色和应激反应。

梁淑仪和林莹似乎没发现拐角处的听众，继续挽着手往小卖部方向走去，声音渐渐远了。

李毅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勒寅的脸色，试探着开口：“林林……这……”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吴烁也难得安静下来，挠了挠头。

江勒寅没说话。

他沉默地抬起手，又仰头灌了一口冰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点陌生又沉甸甸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放下水瓶，拧紧瓶盖，动作流畅，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走了。”他丢下两个字，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他迈开长腿，径直朝着7班教室的方向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松弛感。

李毅洋和吴烁赶紧跟上。

第30章 深夜来电

江勒寅走在前面，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杨一漪那双偶尔带着懵然的眼睛。

他甩了甩头，把那些纷杂的念头抛开，推开7班教室的门，将走廊里那沉甸甸的对话和家长会的喧嚣，连同心底那点微澜，一起关在了门外。

“你别说他心不心疼了，我听着我都觉得辛酸了。”李毅洋摇了摇头叹气。

“这样下去…杨一漪不会”吴烁斟酌了一下发言：“心理有问题吗？”

“多多少少也有点吧。”李毅洋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啊！”

教室里，家长会似乎进入了班主任总结环节，老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嗡嗡作响。

后排零星坐着几个像他们一样溜回来“透气”的学生。江勒寅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毅洋和吴烁也蔫蔫地跟进来，坐回座位，暂时没了八卦的心思。

江勒寅拉开椅子坐下，长腿习惯性地伸到过道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趴下补觉或者拿出竞赛题集，而是随手抽出一本物理竞赛的辅导书，摊开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