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梅正在厨房切菜，接过成绩单，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数字和排名，脸上没有过多的惊喜，只是很淡地点了下头，语气平静：

“嗯，还行。总分没掉队，但你这物理化学还是有点太差了，物理都没及格，太拖后腿了，你看看，你这物理单科都排年级六百多名了，你们年级才多少人啊？以后还是得多花些功夫在这上面。”

她把成绩单放在干净的灶台边，继续手里的动作，“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下学期分班政策可能有变，重点班要细化成一个拔尖班和两个实验班。拔尖班名额很少，竞争会很激烈。你还有提升空间，再接再厉。”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没有热烈的表扬，只有更高的要求和目标，杨一漪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瞬间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沉甸甸的压力感。

她默默“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周五放学，杨一漪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杨振国带着笑意的脸：“一漪，这儿！”

杨一漪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了过去。杨振国下车，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走，爸带你去吃饭，犒劳犒劳我们的大功臣！听说考得不错？”

“还好。”杨一漪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车载香氛的味道。

杨振国带她去了一家装修考究的私房菜馆。

点菜时，他兴致勃勃地点了好几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他们家的松鼠鳜鱼！还有这个蟹粉豆腐！来来来，都点上！”

杨一漪看着菜单上那些精致但略显油腻的菜肴，沉默了一下。

她小时候确实喜欢，但现在口味似乎变了，更偏好清淡些的。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菜陆续上齐。

杨振国热情地给她夹菜，询问着学校生活，语气轻松。

杨一漪小口吃着，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等吃得差不多了，她状似无意地放下筷子，轻声问：“爸，这学期家长会……是你来，还是我妈来？”

杨振国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他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歉意和为难的表情：“啊，家长会啊，什么时候？”

“8号，下午两点半开始。”

他掏出手机翻了一下日程，眉头微蹙，“哎哟，真是不巧！那天下午我约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谈合同，关系到下半年公司一个大项目……这个会推不掉啊。”

杨振国抬起头，看着杨一漪，语气带着安抚，“这样，我跟你们老班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或者让你妈……”

“不用了！”杨一漪立刻打断他，声音快得像是怕自己后悔，她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我知道了。没事，谁去都一样。”

“反正……一直都是我妈去的。” 最后那句话，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啊，从小到大，家长会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永远都是吴慧梅。

杨振国的名字，只存在于汇款单和偶尔的电话里。

杨振国似乎也听出了那丝失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唉，爸爸这次是真没办法。下次！下次家长会爸爸一定去！好不好？来，吃菜吃菜。”

一顿饭的后半程，气氛有些沉闷。

杨一漪默默地吃着，那些曾经“最爱”的菜肴，此刻尝起来也索然无味。

第24章 “走你”

回到家，吴慧梅正在客厅熨衣服。

看到杨一漪回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脸上，语气平淡：“回来了？你爸带你去吃饭了？”

“嗯。”杨一漪换了鞋，把书包放好。

“吃的什么？”吴慧梅拿起熨斗，继续熨烫一件衬衫，动作不紧不慢。

“就……以前常去的那家私房菜。”杨一漪不想多说。

吴慧梅“哦”了一声，蒸汽从熨斗下袅袅升起。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家长会的事，跟你爸说了？他怎么说？”

杨一漪的心提了一下，低声回答：“他说那天他有个重要的合同要谈，来不了。”

吴慧梅熨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短暂，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没有看杨一漪，目光专注在衬衫的领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像细小的冰凌划过空气：

“你爸他这人就是这样啊，生意上的事永远排第一。家长会这种‘小事’，哪有赚钱重要？”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你开家长会、参加活动，他露过几次面？不都是我在操持？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习惯了就好。”

杨一漪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

吴慧梅那种“我早就知道”、“我才是付出最多”的语气，让她胸口发闷。她不想听这些，也不想参与父母之间无声的贬低比较。

“我回房间了。”她丢下一句，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杨一漪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书桌上，摊开的试卷和笔记还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拔尖班……那扇需要更高分数才能叩开的大门，似乎成了眼前唯一清晰的目标，也是她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的唯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