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行吗？这一切，值得吗？”

琴房里，陈教授看着杨一漪僵硬的手指在琴键上笨拙地移动，曾经流淌的旋律如今磕磕绊绊。

“停。”

陈教授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杨一漪，抬头，看着我，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下一个音符的位置？还是什么事情？”

杨一漪咬着下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在想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这四年……像是一堵墙。”

陈教授：“墙是用来推倒，或者绕过的。伯克利要的不是完美的技巧复制品，他们要的是这个”

她点了点杨一漪的额头，“一个有想法、有创造力和生命力的灵魂。你重新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离开。为了……找回一点干净的东西。”杨一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那就让你的音乐先‘干净’起来。”

陈教授的目光带着洞察，“忘掉那些奖杯，忘掉荒废的那四年带来的羞耻感。从哈农、音阶开始，打好地基。然后，用这些音符，去表达你心里的东西。”

“堵也好，痛也好，哪怕是那点想逃离的渴望。把它们变成声音。这才是你的路。”

深夜，筋疲力尽的江勒寅回到家中，手机屏幕亮起。

【杨一漪】：预赛准备的怎样了？还在自习室吗？

【江勒寅】：刚啃完一道电磁场综合，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半。你呢？还没睡？图书馆关门了吧？

屏幕那端停顿了片刻。

【杨一漪】：嗯…现在在家了。刚做完一套理综，错了好多。你…注意休息。

【江勒寅】：你也别太晚。感觉你最近脸色很差。压力很大吗？

【杨一漪】：还好。高三嘛，都这样。你快去睡吧，明天还有课。

“还好？”江勒寅盯着这两个字，知道她没说实话。

但眼前堆积如山的难题和即将到来的预赛，让他只能压下那份莫名的担忧。

【江勒寅】：嗯，你也别熬了。加油。

【杨一漪】：加油。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杨一漪仿佛能感受到那两个字传递来的一丝微弱暖意，支撑着她继续面对乐谱和二手交易APP上等待处理的奢侈品信息。

九月的阳光带着初秋的清爽，却驱不散杨一漪心底的沉重。

省级物理复赛结果公布，江勒寅的名字高悬榜首，省一等奖！

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校园瞬间沸腾。

走廊里，祝贺声此起彼伏。

“林林！省一！牛而逼之啊！请客请客！”李毅洋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

吴烁也投来赞赏的目光：“就是！这下国决稳了，保送在望啊！苟富贵勿相忘！”

江勒寅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懒散的笑意，但眼底的自信光芒灼灼逼人：“行了行了，杜绝半场开香槟哈。”

杨一漪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看着那被簇拥的中心。

阳光落在他意气风发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由衷地扬起嘴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喧闹：“恭喜！实至名归！”

江勒寅循声望去，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喜悦，以及一丝飞快闪过落寞和羡慕。

那眼神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朝她扬了扬下巴：“谢了！”

人群渐渐散去。

杨一漪正要转身离开，江勒寅快走几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杨一漪迅速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换上平静的面具，甚至勉强弯了弯嘴角：“没有啊，替你高兴。快去接受大家的膜拜吧，江大学霸。”

她摆摆手，转身快步走向教室，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

江勒寅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让他心底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牵挂更深了。

替他祝贺省一的喜悦，在她转身的瞬间，被更沉重的现实取代。

陈教授的课程强度陡然提升，作品集的构思被正式提上日程。

“一漪，伯克利看重的是融合与个性。”

陈教授指着她改编的一小段旋律，“你的古典底子需要恢复，但更要大胆尝试爵士和声、流行编曲，甚至一点电子音效的思维。把它们揉碎了，变成你自己的语言。”

即兴、复杂的和声分析、为指定主题编配旋律……每一项对她荒废四年的基础来说，都如同攀登峭壁。

手指早被过度训练磨得不听使唤，抽搐着、发抖着，钻心的疼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深夜的琴房只剩她一人，挫败感涌上来时，泪水总是没声响地砸在琴键上。

麻烦还在扎堆来。

Personal Statement的初稿成了新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