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澜瞬间目眦尽裂,他怔怔地望着画像上的人,很想要走近些、看得更清楚,可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都抬不起来。
太像了,这幅画太像了,就好像阿娘活了过来一样。
贺听澜痴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闻到房间里用的熏香似乎是?阿娘以?前喜欢用的那一款。
有那么一瞬间,贺听澜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阿娘身边。
“你好好看看,可认得她?”顾怀仁平静地望着贺听澜,眼神中却?是?藏不住的悲哀和心痛。
贺听澜嘴唇直哆嗦,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安国公府里一直都有一块地方是?给阿娘留着的。
原来,一直有人在默默缅怀着她。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这件院子?。”顾怀仁缓缓开口道?,“这间密室隔音极好,里面的人哪怕是?大声吵架,外?面也听不到。”
贺听澜知?道?,顾怀仁的意?思?是?今日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所以?他想说什?么都行?,不管他说出来的话再怎么惊世骇俗、令人难以?置信。
“我……”贺听澜艰难开口,“我是?……”
一向?无所畏惧的贺听澜突然在此刻胆怯了,他不敢抬眼去看阿娘的画像,甚至不想面对被顾怀仁强行?展示给他看的这一切。
曾经贺听澜最渴望的就是?亲情,他羡慕隔壁邻居家的熊孩子?,即便那个孩子?总欺负他,可贺听澜羡慕他父母双全,每天都能?得到父母的陪伴。
然而他现在只觉得迷茫。
他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这一切?
十年来一个人在天地间游走,贺听澜自觉很擅长扮演各种角色。
他习惯了当山野间的一个野孩子?,睡山洞,跟狼抢吃的。
他习惯了当无名寨的大当家,每天跟一群山匪扯皮。
他甚至习惯了披上一身官皮,扮演军械司郎中,与那些老狐狸虚与委蛇。
可唯独,他早已不习惯当谁的儿子?。
贺听澜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顾令惜的供桌前,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
顾怀仁看着他微微颤抖、却?始终挺得笔直的背,心像被针扎的一样疼。
明明也是?个高大的小伙子?,为何此刻看起来那么小一团?
顾怀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走到贺听澜身旁,轻抚了抚他的发顶。
“连跟野兽搏斗的勇气都有,怎么在你娘的牌位跟前反倒退缩了?”
“大将军……我……”贺听澜像是?着急要解释什?么似的,却?见顾怀仁只是?摇了摇头。
这位从来都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大将军眼中竟也浮现出了泪花,他怜爱地抚着贺听澜满是?泪痕的脸颊,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他看自己?亡故多年的小妹。
“那么多事都一个人扛着,累不累?”顾怀仁轻声道?,语气中带着点埋怨,“也不知?道?跟家里求助,真?倔,跟你娘性子?一样。”
贺听澜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一般涌出。
他像一只被雨淋了还?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动物,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着,看起来那么惹人疼。
顾怀仁的心一阵钝痛,他用力将贺听澜抱进怀里,轻抚着他单薄的脊背。
那么清瘦,顾怀仁心想,好可怜。
第262章 安国公府鸡飞狗跳了吗? 表弟?……
贺听澜最后是被顾怀仁从密室里抱出来的。
或许是解蛊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或许是这几天连轴转劳累过度,或许是卸下心防后哭得太狠,贺听澜最后竟然哭晕过去了。
顾怀仁吓了一跳,生怕是不是自?己方才拽他拽得太狠, 把贺听澜给拽出什么病来了, 连忙伸手?去探他的脉息。
还好, 没什么大碍。
此?时, 岁寒居外面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着急地探头探脑去看院中的情况。
方才顾怀仁拖着贺听澜一路从前院书房来到后院的岁寒居, 动?静之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爹从来都不允许我们随便进岁寒居的, 怎么会?把梦洲给带进去?”顾泽礼实在想?不通, “大哥,你说爹会?不会?在这里头搞了个刑房,这会?正在对梦洲严加审讯呢?”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一张嘴就不说人话。”顾泽睿十分嫌弃地杵了一下自?己的傻弟弟。
“我这不是瞎猜的嘛。”顾泽礼嘟囔道。
他咬着唇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下去,“不行, 我得进去阻止。咱爹那手?劲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万一他一下没控制住力道, 梦洲今天不得交代在这儿?”
说着,顾泽礼就要往院子里冲,结果?被顾泽睿一把拦住。
“你能不能消停点??”顾泽睿忍无可忍,“我倒是觉得咱爹不会?伤害贺郎中,不信你一会?看看。”
就在这时,岁寒居里面传来一阵动?静,院门外的所有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顾怀仁将贺听澜打横抱起,神情严肃、步伐急切地走?了出来。
贺听澜一动?不动?地躺在顾怀仁怀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