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1)

一阵山风吹过,扬起了林小容的发丝,也席卷着丛中的万千野花,飘向天空。林小容的视线随着那些花瓣飞扬进了高高的苍穹,却忽听楚律在耳边说:“小容,我反悔了。”

林小容转过头来, “反悔什么?”

楚律英俊的脸上漾开一个沉稳的微笑:“我答应过,绝不比你先去。但如今我想反悔,可不可以?”

“不行!”林小容眉头一皱。

楚律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不想比你先死,也不愿一个人活得太久。所以,就让我少活一点,你多活一点,最后我们一起去吧。”这是怎样的诺言!

林小容深深的望着楚律,眼神晶亮,终于也笑着点了点头:“好。”

林小容随着楚律出得山中时,战事早歇,于是两人共骑,一同回到离军营中。所过之处,不住的有人投来暧昧的目光,惹得林小容脸上不自禁的发烫。然而更多热情的士兵们都报以直接的祝福,楚律便浅笑着向众人拱手示意,林小容慢慢的便也镇定下来。

两人回到营帐中,便有人来传令,说定西亲王殿下言道有客远道而来,两人若归请速速前去探访云云。

有客人?这种时候?林小容心中有些迷惑。

林小容进入营帐中时,上首的孟寒朝难得没挂着往日必见的笑容。看到她与楚律并肩而入,他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眼神一冷,复又极快的换上淡淡的笑。

林小容却并未注意到孟寒朝的反应,只因她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坐在孟寒朝下首静静喝茶,安宁的如泼墨山水般的青年,一时间,她已呆若木鸡!

“……义兄!”

虽然经历了许多风浪后变得沉着许多,但乍见眼前人,林小容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她,一时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要怎样面对这个她深深愧对的男子!

岳梦影见着林小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便清清淡淡的扯出了一抹微笑,“想容无事便好。”

林小容只觉得心中酸楚愧疚更甚一层。他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仍记挂着她的安危。她低着头,更是慌乱的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重复着道歉,“对不起……义兄,我……”

孟寒朝和楚律此时都沉默着,只因他们都明白,林小容心中的这个结,只有岳梦影能解。

果然岳梦影站起身来,走到了林小容的身边,语调温和一如往昔:“想容,这并非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他这一站起,林小容才更看清他如今形貌。

岳梦影从前就因体弱而显得比旁人瘦削,如今更觉苍白单薄,一身青衣也显得有些宽松。刃玉那时回报说岳梦影大病一场,看来确实凶险无比。而如今这样的他,虽然仍是温文尔雅的姿态,但林小容却猛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

岳梦影望着林小容的双眼,继续说道:“为兄倒要谢谢你。若非因听说你出了事,我只怕还沉浸在悲痛自怜之中,险误了要紧事。”

要紧事?林小容不解的望着岳梦影。

岳梦影神色一敛,肃然道:“我亦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如女子般终日只顾伤怀,而不图报仇雪恨?我此次前来,一为救你平安,如今此事已了;二则……若非我当时离开,玄尘府主也未必会出事,所以,这一次我定会竭尽全力,助大将军帅军攻下西秦,以慰迟迟在天之灵!不知大将军,可由用得着我之处?”这最后一问,他是向着楚律而发。

楚律闻言上前一步,向岳梦影拱手道:“兄长若肯相助,楚律求之不得!”

孟寒朝笑道:“好极!有岳庄主同仇敌忾,这下我军的胜算又多了一成!敌人的阵法将再无用武之地!”

林小容望着岳梦影,忽然明白了他的变化是什么。虽然外表依然是君子如玉,但他的身上,已多了一些温润坚定以外的锋利肃杀,连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少了温度。

还不及感怀,林小容突然想到一事,连忙说:“对了,你们可知道,那指挥阵法的人,就是易了容的梁月湖!”

“什么?”孟寒朝眉头一皱,“他怎么会到了此处?”

楚律想了想,道:“这也不算稀奇,秦军那时曾经屯兵于秦河岸边,梁月湖若是渡河投奔也无不可。何况,我军中有那位奸细,想要在我们眼下瞒天过海,也不算难事。”

“奸细!”林小容这时才想到这一茬,“对了,奸细!快扣住顾铭欢,别让他跑了!”

孟寒朝与楚律对视一眼,道:“想容不必担心,我们已将他关押了。”

“啊?”林小容睁大了眼睛,转眼她便愤然道,“幸亏你们没让他溜走,好,我要立刻去看看他!”

孟寒朝叹了口气,摊手道:“事实上,我们派人去捉拿他时,他已收拾好了一切,脱下了盔甲,一身素衣等着我们去捉。”

林小容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孟寒朝看了左右各一眼。这里也只有他,与顾铭欢没有直接的仇恨,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话。“意思是,他根本就没想逃,是束手就擒。”

林小容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帐外传来一片嘈杂,紧接着,便有一个低级将领服色的男子不顾阻拦,硬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野战……呃,话说当年看《飘》的续篇《斯嘉丽》的时候,白瑞德和斯嘉丽死里逃生之后第一件事是OOXX着实给当时年纪幼小的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于是我觉得男人情绪满到了极点时将女人“就地正法”的反应是正常的。

阿米陀佛,我很河蟹、很河蟹……

花火

那男子一进来便在林小容面前跪倒,带着哭腔喊道:“夫人,月桥他不行了,求您赶紧去看看他吧!”

“你说什么!”林小容先是大惊失色,立刻便条件反射的驳斥道,“你胡说!他在战场上时明明还是好好的!”

“那都是装出来的啊!月桥他逃离秦军营地时便已身负重伤,战场上又是连番打斗不及止血,全凭一口气撑到回营,这时候……这时候……他……”

林小容眼前一黑,咬牙定了定神,大声道:“在哪里,快带我去!还有军医!”

岳梦影抢上一步道:“我去就好。”

林小容连点头都来不及,便已拉着地上那人飞奔而出。

一闯入有些昏暗的营房,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待再看清床榻上那人的模样,林小容只觉得心神俱裂。

只见梁月桥摊在塌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上身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伤痕,几乎已看不出呼吸的起伏。他的胸前缠绕着一圈一圈临时包扎用的衣裳的碎片,那布料已被鲜血沁的通红,还有鲜血由布条边缘蔓延而下,顺着他的身侧流淌下来,血液已在地上汇集成一大滩。

这时候,血已经流得很慢。

林小容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濒临死亡的气味。站在床前,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只觉四肢酸软,再也无法上前一步。

岳梦影见此情景,也顾不上安慰林小容,直接奔向了床边,解开了那些缠绕的碎布条。待看清了伤口模样,他便是面色一沉;又诊过了脉搏之后,岳梦影已是紧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月桥身前背后都是凌乱的刀伤,唯独胸前那伤口,是箭伤。并不是战场上射中肩膀的那支。林小容认得,这箭正是秦人善用的利器“穿云箭”。那是几人才能拉开的强弓,每支箭矢都长达六尺,头带着倒钩,射中者必然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