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天去接唐梅下班,看到她和年轻男老师并肩而行,唐梅仰头笑着回应对方,他才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晚的争吵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第一次动了手。

后来的日子成了反复无常的噩梦。杨滨喝醉了回家,若是生意谈得顺利,就会带着酒气把她推倒在床上,嘴里胡乱喊着 “梅梅我好爱你”,动作粗暴得像在撕扯一件物品。若是碰了钉子,就会把气撒在她的头上,骂她 “贱骨头”,然后把人推在地上。

酒醒后继续忏悔,他反复向唐梅强调着自己的爱意,但又忍不住怀疑她仍在记恨他当初的出轨。他的爱成了最恶毒的枷锁,看守、尾随、手机定位…

唐梅当然想过要离婚,可杨滨在孩子面前永远是完美的爸爸。有次在饭桌上他故意问,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你要跟谁,儿子毫不犹豫选了杨滨。事后,他半威胁半开玩笑和唐梅说,真要有天离婚了,她就再也见不到孩子。

真正让唐梅下定决心是最近的一件小事。

那天她刚下课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说儿子和小朋友打架受伤,让她赶紧来一趟。

到了学校看到儿子只是擦破了点皮,唐梅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可老师的话瞬间又把她打入地狱打架时候儿子大声喊“你跑不掉的!”

那是杨滨激动时的口头语。唐梅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那些关在门后的狰狞藏得严严实实,只要在孩子面前扮演好恩爱父母,就能把伤害隔绝在外,却没想到那些潜移默化的暴力烙印已经如毒雾般钻进了孩子的身体。

她绝对不能让儿子变成第二个杨滨。

咖啡杯外壁的冷凝水珠不断滚落,聚集在桌面上倒映出唐梅平静又绝望的神情,她很快从回忆中抽离。

“我听说即使起诉离婚,如果男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法官也不会判离,是吗?”

“第一次起诉离婚的话,本着维护家庭稳定的原则,如果没有证据表明感情破裂,确实可能被判不予离婚。”

唐梅的眼神瞬间暗淡。

“但如果存在家暴情况就另当别论了。而且施暴方往往也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

刘羽唯赶忙解释。

“那怎么才能认定他家庭暴力?”

唐梅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底动了动,可很快又被更深的无力覆盖。

“他下手很有分寸,每次都不算严重,过几天就消了。不然我也坚持不到今天……”

“之前有没有报警或者去医院验伤的记录?”

唐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从未想过要留下那些不堪的证据。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确实很难凭你单方面的陈述获得法官的支持。更何况,在外人看来,杨滨绝对是个好爸爸、好丈夫。”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只有远处儿童乐园传来的欢笑声像细碎的玻璃碴,断断续续扎进耳朵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 刘羽唯突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唐梅攥成拳头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他最近又动手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要求做伤情鉴定。告诉警察你要联系律师,然后给我打电话!”

唐梅抬起头,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雾,她点了点头。

“爸爸,爸爸,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童音像道惊雷,在安静的角落里炸开。唐梅看着冲过来的儿子,猛地扭头。

杨滨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背对着商场的强光,脸部轮廓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没人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刘羽唯也跟着望去,男人穿着休闲西裤和浅灰色 Polo 衫,国字脸上架着金属框眼镜。他身材匀称,没凸肚,不秃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杨滨迈开长腿走过来,手臂自然地揽上唐梅,动作看似亲昵,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不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道法课老师,刘羽唯!”

唐梅声音有点发颤。

“这是杨滨!”

刘羽唯主动伸出右手,“你好!”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和妈妈在这儿啊!”

男孩捧着水杯跑过来,脸蛋上还粘着彩泥。

“早上妈妈说带你出来,” 杨滨低头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哪次到商场,你不都得在乐园里疯玩半天?我算着时间过来接你们吃午饭。”

“刘老师,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扭头热情地招呼着,手一直没离开唐梅肩膀。

“不了,谢谢,我中午也约了朋友!”

墨绿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像片即将被乌云吞噬的叶子。盯着男人领着妻儿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刘羽唯突然想到童年阴影安嘉和。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刘羽唯还能从杨滨礼貌的微笑里,捕捉到几分陌生人之间的客气。第二次在学校门口再碰面,那份客气就变了味儿。虽然他嘴角的弧度没什么变化,可眼底却多了些难以探究的深意。他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可目光却在刘羽唯身上停留许久,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然而唐梅却说杨滨最近表现的很好,应酬完了就自己在小屋睡觉,甚至夫妻之事上也颇为温柔耐心,但刘羽唯总觉得哪里不那么对劲。

靳朗回来那天,京北下了场小雨。两人听着淅沥水声,窝在沙发里闲聊,又提到了女人的第六感。作为代理律师,刘羽唯不便再与人讨论唐梅的遭遇,只是含糊地说自己猜的没错。

靳朗闻言没再追问,只是揽着她叮嘱,和这种人打交道要注意安全。

除却唐梅的事,之后几天还有另一个插曲拨乱了刘羽唯的心弦。

??74 今朝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