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参加长辈的葬礼,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流程繁琐。”
“我爸走了,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时候才知道,人死了,原来有那么多手续,根本没时间悲伤。”
“要开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挑遗照、准备告别仪式、选墓地…”
他机械地列举这那些冰冷的程序,每一个词都像锋利地刃,毫不留情地扎进刘羽唯心里。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似乎可以缓解翻涌的情绪。
“现在想想,我那天早上应该是看到你的电话了,但有太多的事儿在等我,一时间没顾上回,后来手机就没电了。”
他顿了顿,“我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人的骨灰竟然是我爸,他从一个一米八、一百多斤的人就那样变成了 5 斤的灰白色粉末。”
刘羽唯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幻想世界,灵魂剥离,飘在半空中看靳朗穿着黑衣黑裤,站在灵堂对每个吊唁者鞠躬,他眼神空洞,像是被夺舍的提线木偶。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靳朗注意到她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声音瞬间变得温柔。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刘羽唯缓过神来,慢慢摇了摇头。
靳朗继续说着,只是声音愈发沙哑。
“其实我爸有两年不怎么亲去跑车了。年轻时候腰落下毛病,再加上岁数大了,精神头不足,真的不适合开长途货运。”
“他住院的时候,有别人来探视,我才知道是因为半年前他的运输公司出了事,需要钱周转,他才自己又接了好几个长途的单子。”
“那阵子你快出国走了,我心里根本顾不得别的。有几次我妈给我电话说让我回家,我问她有没有事,她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我就借口很忙应付过去。”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暑假那会儿,我想着圣诞节去找你,给你个惊喜,就偷偷办了申根签,我甚至还联系我爸,让他去打银行流水和资产证明。就这样,我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靳朗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爸的葬礼办的很顺利,家里的亲戚都说我是个好儿子,可以独挡一面撑起这个家,能替我爸照顾好我妈。”
“可他们说的每一句表扬,都像是在讽刺我。”
他的声音终是压不住颤抖。
“如果那半年我回过卫城,我一定会知道我爸又去跑车送货,就算我拦不住他,至少我可以多陪陪他。”
刘羽唯的眼泪无声滑落,她想起自己分手那天发的朋友圈,那无聊的“爱情测试”在生离死别面前显得如此荒诞可笑,如同一场拙劣的闹剧。
“等夜深人静,我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你发来的信息。”
靳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语气中透着绝望。
“你说要分手,你说你喜欢上别人,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我没有资格说不同意。”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睡着的,可能真的太累了。”
“但第二天醒来我就后悔了,我翻了咱俩的聊天记录,看了你社交媒体上所有照片和分享,有几个经常给你点赞和给留言的人,我都点进头像去看是男是女。”
“我知道那段时间没能顾上你,” 靳朗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她,“但觉得不至于就这样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倔强,“当时本想给你打电话,但我又觉得如果能见到你,说不定你看我可怜就会回心转意。所以,我决定等我爸过完头七就去柏林找你。”
“那…你为什么没来?”
刘羽唯试探性地问,像是在触碰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梦。
靳朗苦笑,笑容里藏着的无奈与遗憾,让刘羽唯的心揪成一团。
“因为我妈。”
??51 那些本该早就说出口的‘我很在乎你’
靳朗喉结滚动,他端起酒杯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黑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落,像一道蜿蜒无声的泪痕。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奇迹般地稀释了在胸口里翻涌的浓烈情绪。再度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我们家是很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 他的目光缥缈,眼神失焦。 “我爸一直是我妈的主心骨。他出事后,我妈每天家和医院两头跑,表现的…特别坚强。” “坚强”两个字从他唇间溢出时,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刘羽唯注意到他脖颈一侧的青筋暴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勒住。 “甚至在我爸的告别仪式上,我妈也没有像我设想的那样哭的撕心裂肺。等所有事情处理完,我妈很平静地跟我说,她和我爸这辈子的缘分到头了,可我们娘俩的日子还得想办法过下去。” “我以为她没有情绪崩塌,以为她的沉默和克制表示她一切都好。” 他回神望向刘羽唯,两人视线相交,刘羽唯觉得他眼中似有某种东西正在碎裂。 “所以处理完我爸的社保、银行卡、户口一堆零零碎碎的事情后,我说老师催着交毕设需要回学校。” 他的手指在木桌上凹陷的小洞来回逡巡打转。 “回上海那天,她非要送我去车站,还让我放心,说不能耽误毕业。走之前我还给左邻右舍送了点水果,希望她们最近能帮忙照顾我妈。” “第二天我从学校拿了护照直奔机场。结果在安检排队的时候,我接到了邻居的电话。” 他突然停顿,像是被什么卡住喉咙,而后又缓慢开口。 “直觉告诉我,我妈出事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却重重地砸在刘羽唯心上。 “再返回卫城,我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跟我爸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等待我的还有一份病危通知书。” 他说道这里,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略显扭曲的弧度,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在崩溃的边缘起舞。 “医生说送来抢救的还算及时,但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我妈的意志力。” “邻居说,我妈面对着我,一直尽可能维持着心态。对她来说,真正的悲痛是从接待完所有人,甚至送走我之后,才开始的。” “我当…
靳朗喉结滚动,他端起酒杯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黑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落,像一道蜿蜒无声的泪痕。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奇迹般地稀释了在胸口里翻涌的浓烈情绪。再度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我们家是很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
他的目光缥缈,眼神失焦。
“我爸一直是我妈的主心骨。他出事后,我妈每天家和医院两头跑,表现的…特别坚强。”
“坚强”两个字从他唇间溢出时,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刘羽唯注意到他脖颈一侧的青筋暴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勒住。
“甚至在我爸的告别仪式上,我妈也没有像我设想的那样哭的撕心裂肺。等所有事情处理完,我妈很平静地跟我说,她和我爸这辈子的缘分到头了,可我们娘俩的日子还得想办法过下去。”
“我以为她没有情绪崩塌,以为她的沉默和克制表示她一切都好。”
他回神望向刘羽唯,两人视线相交,刘羽唯觉得他眼中似有某种东西正在碎裂。
“所以处理完我爸的社保、银行卡、户口一堆零零碎碎的事情后,我说老师催着交毕设需要回学校。”
他的手指在木桌上凹陷的小洞来回逡巡打转。
“回上海那天,她非要送我去车站,还让我放心,说不能耽误毕业。走之前我还给左邻右舍送了点水果,希望她们最近能帮忙照顾我妈。”
“第二天我从学校拿了护照直奔机场。结果在安检排队的时候,我接到了邻居的电话。”
他突然停顿,像是被什么卡住喉咙,而后又缓慢开口。
“直觉告诉我,我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