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想的，是江庭序从未得到过的待遇，还是终于为记忆中的“他”做成了这件事？
为什么她会在江庭序问她过去感情经历时，那样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描述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
那不是在坦诚，那是在透过向现任讲述，反复咀嚼和重温那份遗憾！
原来……原来……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深情”，她对关贺阳那种连自己都骗过了的、莫名的“念念不忘”和一次次下意识的偏袒，根本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
仅仅只是……对青春遗憾的一种偏执性的耿耿于怀！是一种求而不得、永远觉得“未完成”的执念在作祟！
而她真正习惯的、依赖的、沉浸其中的、甚至早已融入骨血而不自知的……
是那五年里，江庭序这个真实的人，带给她的温暖、默契、安心和那些琐碎平凡的、实实在在的幸福！
她不是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和现任男友之间痛苦纠结！
她是早就爱上了那个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给她真实温暖的江庭序！却像个彻头彻尾的睁眼瞎一样看不到！反而用尽各种愚蠢而残忍的方式去伤害他、推开他，以此来祭奠和维护那个早已虚幻不堪、自我美化的青春执念！
巨大的、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将姜栀妍彻底淹没！
让她四肢冰冷，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只能徒劳地扶住冰冷的墙壁。
“不……不是的……庭序！不是这样的！”她猛地上前一步，情绪彻底失控，试图去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慌乱和绝望，语无伦次，“我爱你！我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了！我爱的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和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蠢！是我瞎！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求你！求你了……”
她眼眶通红，几乎要跪下来，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江庭序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真切的、巨大的痛苦和哀求，心中却再无半点涟漪，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抽回了自己的手。
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宣判了最终结局：
“姜栀妍，你的爱，来得太迟了。”
“而且，在你一次次为了他、为了你那份可笑的执念而放弃我、伤害我之后，这样的爱，对我来说，也太廉价了。”
“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脸上那瞬间灰败绝望、如同世界崩塌的神情，毅然转身，踩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灯火辉煌、属于他的、光芒万丈的颁奖舞台，再也没有回头。
第二十二章
颁奖礼上，聚光灯如同璀璨的星河。
江庭序握着那座沉甸甸的、象征至高荣誉的奖杯，面对全球镜头，他的获奖感言平静而有力，目光扫过台下嘉宾，并未在任何一处停留，包括那个坐在最阴影角落里的女人。
“感谢组委会授予我这份荣誉。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肯定，更是对所有坚守在真相第一线、不畏艰险的新闻工作者的致敬。”
“过去的一段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人的价值从不依附于任何一段关系。独立的人格、专业的素养、不畏艰难的勇气，以及永远为真相和弱者发声的信念，这些，才是值得我们穷尽一生去追求的星辰大海。”
全程，他未提那个坐在台下阴影里的女人一个字。
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最终诀别的注脚，清晰地告诉他：
你的世界，我已彻底告别；我的世界，早已海阔天空，与你再无瓜葛。
姜栀妍坐在台下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站在世界之巅发光发热，接受众人的掌声和敬意，听着他平静却掷地有声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与她做最终告别的感言，终于彻彻底底地、毫无侥幸地明白
她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他。
失去了那个曾用整颗最真挚的心爱过她、却被她亲手一点点摧毁、推开、最终成长得如此耀眼夺目的男孩。
世界在她眼前，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暗和冰冷，将她彻底吞噬。
……
几年后的一个深夜。
姜栀妍独自站在空荡冰冷的、如同昂贵样品间一样的顶层公寓落地窗前。
窗外，是都市璀璨繁华、却毫无温度、也照不进室内的万家灯火。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在静音播放着国际新闻频道。
画面中，江庭序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战火刚熄、余烬未冷的焦土上，他从容地站在废墟前，进行着现场报道，即使没有声音，也能感受到他透过屏幕传来的那种冷静、力量和某种悲悯。
他手中端着一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他却久久未饮。
指尖无意识地抬起，隔着冰冷光滑的屏幕，极其轻柔地、一遍遍临摹着屏幕上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他的嘴唇。
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他自己溺毙的绝望与……爱意。
那爱意来得太迟，太痛，太无望。
许久，他仰头，将杯中那灼人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却丝毫压不住心口那片荒芜的、冰冷的空洞和疼痛。
他望着屏幕上那个再也触不到、追不回的人，低声喃喃，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梦呓，带着永恒的悔恨：
“我好像……刚学会如何去爱……”
“……可是你……早已经不需要了……”
窗外璀璨的、冰冷的灯火，无声地映照着他被永恒定格在悔恨与孤寂中的身影，漫长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