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严重失眠,整夜整夜地在空荡冰冷的卧室里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和那双冰冷疏离的眼睛。
只有依靠大量的、几乎能麻痹神经的烈性酒精,她才能勉强昏睡过去片刻。
但即使在那些短暂的、被酒精支配的梦里,也全是他转身离开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惊醒时总是浑身冷汗,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
第二十章
姜栀妍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易怒,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引爆她。
在公司里,她成了一个移动的、极度不稳定的火药桶,眼神阴鸷,语气冰冷刺骨,让所有高管和员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个姜氏集团顶层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她心里像是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块最柔软、最温热的部分,那种空洞的、冰冷的失落感日益清晰,折磨得她寝食难安,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但她仍然固执地、近乎偏执地拒绝承认那是“爱”的失去。
她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强行归结为“习惯被打破”后的强烈不适和“所有物丢失”后的愤怒。
她习惯了生活里有他细致入微的照料,习惯了他总是围着她转、以她为中心,习惯了他的一切。
现在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抽身离开,不仅过得很好,甚至在她无法触及的领域风生水起、光芒万丈,这严重挑战了她根深蒂固的权威感和掌控欲,让她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她只是想要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她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试图用这种扭曲的逻辑来麻痹那颗早已慌乱失措、疼痛不已的心。
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终于来了。
江庭序因其在战地报道中的杰出贡献、非凡勇气和深厚的人文关怀,受邀参加一个极具分量的国际新闻颁奖典礼,典礼在国内一座大城市举行。
姜栀妍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手段,不惜代价,才弄到了一张极其难得的内部入场券。
她甚至想方设法,绕过了严密的安保,潜入了后台区域。
在一条相对安静、连接主会场和休息室的走廊尽头,灯光有些昏暗,她终于堵住了那个让她这些日子以来魂牵梦萦、痛苦不堪、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的身影。
“庭序……”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小心翼翼。
江庭序闻声回头。他穿着一身剪裁极佳、面料昂贵的定制礼服,颜色是沉稳的深海蓝,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妆容精致却不过分张扬,眼神明亮而平静,周身散发着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从容与自信。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她,他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像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随即迅速恢复了惯常的、礼貌而疏离的表情。
眼前的姜栀妍,让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冷傲、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和掌控感的女人,此刻却显得异常憔悴和……落魄。
眼底有着浓重得无法掩饰的青黑,昂贵的高定穿在身上也不再笔挺熨帖,反而有些皱巴巴的。
她身上所有的骄傲和锐气似乎都被这段时间的煎熬磨平了,只剩下一种深深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绝望的狼狈。
她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有以往的强势、命令和理所当然,反而带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乞求和脆弱。
“庭序……”她艰难地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干涩而疼痛,“那五年……我们在一起的那整整五年……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是真的吗?就没有一点点……值得你留恋的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彻底放下了所有姿态、骄傲和伪装,露出了内里最原始、最不知所措的真实。
江庭序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曾爱入骨髓、为之付出一切、如今却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讽刺,只有一种历经千帆、看透世事后的平静和透彻,仿佛在审视一段与己无关的过往。
“真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那五年,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对我的每一次好,带我去吃的美食,送我的礼物,甚至那些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和‘照顾’,都是真的。”
姜栀妍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希望之光!
她急切地向前半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江庭序的下一句话,却像一把被冰淬炼了千万年的、最锋利的锥子,精准而残忍地、毫无余地地击碎了她刚刚升起的、所有可怜的幻想。
第二十一章
“但是,姜栀妍,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江庭序的目光清亮如镜,映照出她瞬间僵住的、惨白的脸。
“那五年,你不是在爱我。”
“你是在透过我,爱着那个你青春里求而不得、耿耿于怀的关贺阳的影子。”
“你把你当年想对他做而来不及做、没能做成的一切,所有未能付出的温柔、耐心、呵护、浪漫……甚至那种带着遗憾的、自我感动的付出欲……全都加倍投射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唇角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勾了一下,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对自己的嘲讽,“是那个直到最后一刻,被现实反复扇了耳光之后,才终于看清自己只是个可悲替身的……傻瓜。”
轰!!!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带着雷霆万钧、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砸在姜栀妍的天灵盖上!瞬间击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外壳!把她一直不敢直视、拼命掩盖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大声否认,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可那些被她刻意忽略、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却在此刻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串联起来
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江庭序时,会那么主动,那么急切地追求?是不是因为他某个角度、某个神态,隐约有那个记忆深处求而不得的影子?
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吃甜食,却会因为无意中听说关贺阳高中时爱吃某家老字号的甜品,就不惜绕大半个城市去买来送给江庭序?
她当时满足的,到底是江庭序的笑容,还是自己填补了某种遗憾的想象?
为什么她明明对虾过敏,却会下意识记住“他”爱吃虾,甚至后来关贺阳出现后,她可以为他破例,忍着不适为他剥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