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和助理轮流送来的食物和水，大多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渐渐冰冷、变质。他们忧心忡忡，却束手无策。

这天下午，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备用钥匙猛地从外面打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昏暗的客厅。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皮夹克、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的男人闯了进来，他是盛淮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陆凛。

第十四章

陆凛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如同烂泥一般的盛淮璟。

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怒其不争的火气。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空气中弥漫的酸腐味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盛淮璟！”陆凛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为了个女人，你他妈把自己作践成什么德性了？！”

盛淮璟像是没听见，依旧抱着骨灰盒，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陆凛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他弯腰，一把揪住盛淮璟的衣领，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盛淮璟猝不及防，踉跄着差点摔倒，怀里的骨灰盒也险些脱手。

“你干什么！”盛淮璟下意识地抱紧骨灰盒，嘶哑着嗓子反抗，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那波动是混沌和抗拒。

“我干什么？我他妈想打醒你！”陆凛怒极，另一只手握成拳，毫不留情地、结结实实一拳砸在了盛淮璟的脸上！

“砰！”一声闷响。

盛淮璟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兄弟。

“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糊涂蛋！”陆凛松开他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秦菀死了！是，她死了你很难过，很愧疚！我理解！可你看看你！公司不管了，兄弟不见了，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这副为了她连自己都不要了的样子，她会安心吗？！她爱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希望你陪她一起去死！”

盛淮璟被骂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他颓然地向后靠在墙上，滑坐在地，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深深的迷茫和痛苦：“我也不想……可是我控制不住……陆凛，我心里好乱……好痛……我分不清……我到底爱谁？我爱了见青那么多年，我等了她那么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菀菀死了，我会觉得……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看着他这副痛苦挣扎的模样，陆凛心中的火气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心疼。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与盛淮璟平视，语气严肃而直接：“好，你分不清，我来问你。”

他盯着盛淮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盛淮璟，你听好了。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死的是苏见青，你会像现在这样吗？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崩溃？”

盛淮璟愣住了，下意识地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死的是见青……他一定会很难过，非常难过。

那是他年少时最炽热的爱恋，是他等待了多年的执念，她的死会让他充满遗憾、不甘，甚至可能一辈子活在追悔之中。

但是……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艰难地开口：“会难过……但……好像……不会像现在这样……”

“对！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陆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带着洞察一切的犀利，“你会难过，但那是因为遗憾！是因为你那份必须得到她、必须弥补过去的执念落空了！可秦菀死了，你他妈是魂都没了！心都被掏空了！你整个人都垮了！这能一样吗？！”

第十五章

“执念……”

盛淮璟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它的含义。

“没错！就是执念！”陆凛语气加重，“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苏见青的好，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的关切？又有多少是程序化的、是为了证明你自己深情、是为了弥补当年遗憾的行为？你为她一步一叩首，为她玩命，是因为你爱她爱到无法自拔，还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我必须这么做才能配得上你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

陆凛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盛淮璟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角落。

“而你对秦菀呢？”陆凛继续逼问，“你会不会因为她对你一个依赖的笑容，而觉得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会不会因为她偷偷为你准备一顿晚餐，哪怕味道不怎么样，心里也觉得暖烘烘的？会不会因为她生病时脆弱的样子，而心疼得恨不得替她难受？会不会在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多说一句话时，心里莫名地烦躁不爽？”

一个个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盛淮璟的心上。

他回想起和秦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是的，他会。

那些细微的、不经意的情绪波动，那些下意识的占有欲和保护欲，那些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牵动心弦的瞬间……

这些才是真实流淌的情感，才是爱最本能的反应。

而对苏见青……

他努力回忆，除了重逢时那份源于执念的激动和想要“弥补”、“证明”的迫切之外，他似乎很少有过那种自然而然的、为她牵肠挂肚的心动。

他所谓的深情，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我感动的演出。

醍醐灌顶！

盛淮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恍然！

原来……原来他一直活在自我编织的深情幻梦里！

他用一个对过去幻影的执念，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忽略了身边最真实、最温暖的触手可及的幸福！

“我……我一直以为……”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愚蠢得无话可说。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以更凶猛、更清晰的姿态，将他彻底淹没。

他爱秦菀！他早就爱上那个默默陪伴了他七年、用生命爱着他的女孩了！

只是他蠢而不自知！

陆凛看着他终于开始清明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兄弟，认清自己的心，虽然痛苦，但总比一辈子活在自欺欺人里强。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