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她都无比清醒。
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赖以生存的假象,身体残缺处的剧痛时刻提醒着姜瑶,这是一场漫长凌迟的开端......
过去那些凭借谎言与算计偷来的时光,那些站在沈慕言身边享受的追捧与奢华,如今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
她知道,沈慕言绝不会就此罢手。
她透支了多少虚假的幸福,就要用加倍的痛苦和屈辱来偿还。往后的每一天,都将活在恐惧与折磨中。
与此同时,在静谧的小镇。
午后阳光洒在摊开的剧本上。
宋一诺正凝神做着笔记,同学Lisa兴奋地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诺!学校的年度编导大赛下周就开始报名了,要求提交一部原创微电影。你要不要试试看?”
宋一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然要!”
能亲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故事,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正是一个绝佳的实践机会。
说干就干。她立刻投入了紧张的筹备中。接下来的几天,她仿佛回到了最初做经纪人时那种雷厉风行的状态,但这次,纯粹是为了自己。
她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激烈地讨论分镜脚本,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又因为一个绝妙的想法而击掌欢呼。
她拿着地图,跑遍了小镇和周边的乡村,寻找符合氛围的场景,比如一条静谧的河流、一座废弃的老风车、一间充满阳光的阁楼......这一切都让她平静而快乐。
陆沉渊将她的忙碌和专注尽收眼底。
一天晚饭时,他看着对面吃饭一边还在用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的宋一诺,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半开玩笑地问:
“宋大导演筹备得这么认真,不知道剧组里......还缺不缺一个帅气的男主角?”
宋一诺从剧本中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她的脸上不禁也绽开一个轻松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陆大律师的片酬我可付不起。不过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用笔轻轻点着下巴,“倒是缺个帮忙扛器材的场工,管饭,你来不来?”
两人目光交汇,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16
姜瑶在剧痛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四周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霉味,正是那个她曾亲手将宋一诺送进来的地下室。
腹部的伤口没有任何处理,溃烂发炎带来持续的高烧和钻心的疼。
她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每日有人定时送来饭菜,但那些食物不是馊臭不堪,就是被故意泼洒在地上。她只能像狗一样,艰难地爬过去,舔食着混着泥土的残羹冷炙。
沈慕言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姜瑶像一摊烂泥在地下室里腐烂。
但这并未带来预期的快意,反而像一面扭曲的镜子,照出了他最深重的罪孽。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个曾经同样被囚于此,却始终挺直脊梁的宋一诺。
记忆疯狂倒带,不再是五年前的背叛,而是更早、更细碎的片段。
他想起他们挤在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出租屋里,冬天漏风,宋一诺会把唯一的厚被子全裹在他身上,自己穿着外套睡觉,笑着说她不怕冷。
他想起他一次次试镜失败,酩酊大醉,是她一次次把他拖回家,清理污秽,整夜不睡地陪着他,眼神里没有嫌弃,只有心疼和笃定:“慕言,你一定会成功的。”
他想起他那次拿到第一个像样的角色,兴奋地告诉她时,她眼中闪过的泪光,他不知道背后她偷偷跑去求了制片人多少次,陪了多少笑脸,喝了多少她最讨厌的酒。他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竟以为全是自己的实力。
“我真是个混蛋!”他一拳狠狠砸在昂贵的实木书桌上,指节瞬间红肿。
原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给他的,是她毫无保留的全部。
而他,享受着这一切,却从未真正看清过她的付出。
功成名就后,他住进了顶层豪宅,拥有了数不清的财富和赞誉。可他给了她什么?
他给她的是冰冷的婚前协议,是用她父母的饭碗逼她就范的婚姻,是日夜不休的羞辱和猜忌。他把她圈养起来,然后嘲笑她失去了金牌经纪人的光芒。
他当着全世界的面,亲吻另一个女人,让她像佣人一样给情敌捏脚,是把钞票扔在她脸上,践踏她最后的尊严。
他把最深的戾气,最丑恶的嘴脸,全都给了这个曾经用生命爱他的女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爱而生恨。可现在他才明白,他那根本不是爱,是自私到极致的占有欲和盲目!
他疯狂地报复她、折磨她,竟只是想逼她低头,想看她为自己嫉妒,想证明她还爱他!他用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她的身心,却还妄想她能对着刽子手说出我爱你!
而宋一诺呢?她承受着这一切,守着她那份深沉到可以牺牲一切的爱,一个字都不说。
他的爱,是索取,是伤害;她的爱,是沉默,是成全。
“啊!!!”
沈慕言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哀嚎,从椅子上滑落,蜷缩在地。
这个在镜头前能精准控制每一滴泪的影帝,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
他不仅仅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爱人,还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原来,没有宋一诺的人生,是如此痛苦。
而他,连挽回都不配说出口。
他终于登上了名利之巅,却发现脚下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