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病房里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她连滚带爬冲进去时,看见母亲的心电监护仪,已经变成一条直线。
乔清欢大脑“嗡”的一声炸开,耳畔只剩嗡鸣。
心脏像是被生生劈开,想哭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母亲冰冷的手上。
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
乔清欢浑身一僵,看到姜穗穗正挽着顾长风的胳膊:“长风哥,我长这么大,连细棉布都没穿过......”
顾长风眼神透露一丝怜爱,“今天我就去买,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乔清欢感觉胸口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得眼前发黑。
两匹细棉布,少说要二十块钱。
母亲的救命钱是规矩,姜穗穗的新衣钱却能轻易松口。
原来这规矩不是铁律,不过是顾长风偏疼谁,就对谁网开一面的借口。
她咬住手背,直到咬出血来,才勉强压下胸口的剧疼。
乔清欢将母亲安葬,然后转身回了娘家。
她掀开木箱,取出压在最底下的大红嫁衣。
嫁衣上别着的一等功勋章,那是结婚那年顾长风亲手别上的,说要把最荣耀的勋章配给最珍贵的人。
而此刻,成了她离婚的筹码。
她攥着顾长风的一等勋章来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办事员说手续办完要半个月,她木然点头。
接着,她向文工团申请调离到国外,然后又把母亲死亡报告整理出来,嘱托邮递员半个月后交到顾长风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从邮局走出来。
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冷得发抖。
母亲临终前瘦得脱相的模样、被病痛折磨的呻吟,还有顾长风冷漠的眼神,无数委屈痛苦一股脑涌上心头。
乔清欢突然崩溃大哭。
所有压抑的痛苦倾泻而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痛不欲生。
顾长风身份特殊,组织绝对不会允许他出国。
半个月后,即使上天入海,他也再找不到她了。
顾长风,永别。
2
第二章
第二天,乔清欢顶着红肿的眼睛,向文工团领导递交完辞职申请。
刚走出大门,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文工团门口停着辆崭新的吉普车。
乔清欢脚步顿住,看见顾长风从驾驶座下来,大步走过来,伸手要搂她肩膀,“清欢,怎么不接电话?今晚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周围人窃窃私语。
“快看!顾团长的车又来接人了!”
“可不是嘛,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听说团长连开会迟到都要赶过来接人。”
“要我说啊,全军区谁不知道顾团长宠媳妇?上次清欢姐演出,团长在台下坐得比新兵蛋子还直,眼睛就没从台上挪开过!”
曾经,她也以为他是真心爱她。
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话,总感觉像巴掌似的扇在她脸上。
乔清欢后退半步,躲开他的手。
顾长风的手僵在半空,压低声音:“怎么了?还在为医院发生的事情生气?”
“你就别跟穗穗计较了,她从小穷怕了,看不得家里大手大脚花钱才定的规矩。再说你妈那病又不是一天两天,先吃着药压一压。等帮扶期过了,接来城里大医院做手术,不也一样?”
他不知道她母亲已经死了,说得轻描淡写,像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乔清欢感觉心脏像被人攥紧了似的疼。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双标,想问他为什么能一口答应给姜穗穗买二十块钱的细棉布,却连一块钱的救命钱都要遵守“规矩”。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太清楚他会怎么说了“穗穗家里穷,没见过好东西”,“你多担待些,别和她计较”。
这些话,她已经听了太多遍,听到耳朵都磨出了茧。
眼眶发烫,乔清欢却死死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拉开车门,却看到副驾驶上,姜穗穗慌乱地往窗边缩:“我、我没见过世面,想让长风哥带我一块去国营饭店......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儿......”
“说什么傻话。”顾长风心生恻隐,“你晕车,就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