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急救室。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天花板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疼。
我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
“你醒了?”
护士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换药。
“陆先生刚走,他守了你一夜。”
陆聿白?
我扯了扯嘴角,想问他许茵茵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水……”
第7章
护士递来一杯温水,我喝了两口,喉咙里的干涩稍稍缓解。
目光扫过病房,角落里放着一个保温桶。
大概是他留下的。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陆先生说等你好了,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从他默许许茵茵在诊疗室对我进行催眠时。
从他眼睁睁看着许茵茵烧掉阿妈留下的月饼模具时,从他抱着许茵茵弃我而去时。
我们之间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想起了潮汕小镇的那个家。
想起了阿爸的家暴,想起了陆聿白一次次把我护在身后。
那时我们住在镇上最破旧的巷子里,阿爸喝醉了就会打我,用皮带,用酒瓶,什么顺手就用什么。
每次我被打得蜷缩在角落,陆聿白就会翻墙进来,把我护在怀里,用他瘦弱的身体挡住阿爸的拳头。
“叔叔,你不能打一一!”
他总是这样喊,身子气得发抖。
阿爸嫌他多管闲事,连他一起打。
可他从不退缩。
直到阿爸打累了,骂骂咧咧地离开。
他才松开我,帮我擦药,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
后来阿妈去世,阿爸要把我卖给邻村的老男人换彩礼。
是陆聿白,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我逃出了那个牢笼。
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一一,别怕,以后我养你。”
他攥着我的手,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为了帮我治疗创伤后遗症,他放弃了原本可以上名牌大学的机会,改学了心理学。
他说:“一一,我要成为最好的心理医生,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
那时的他,眼里只有我。
他会在每个中秋夜,牵着我的手向月娘娘许愿,说此生只爱我一人。
他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会在我噩梦惊醒时抱着我一整夜,会把我经营的蛋糕店当成我们共同的家。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是从他开始嫌弃我只会做蛋糕,跟不上他的圈子?
还是从他在朋友聚会时,无意间流露出对我过去的介意?
又或者,是从许茵茵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找到了一个可以用来衬托我“不堪”的对象?
第一次提离婚,是我在他车里发现了一双不属于我的丝袜。
他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说:
“许茵茵只是我的患者,她那么可怜,我只是同情她。你是陆太太,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
后来,每次我闹。
他就会拿出当年为我改志愿的事,说我不懂事,说我忘了他的付出。
“一一,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也是商界新贵,哪会只是个心理医生?”
他总是这样,用过去的恩情来绑架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