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像什么也听不见。

阿妈留给我最后的遗物,我护不住。

月饼也吃不了了。

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我忽地攥住许茵茵手腕,拼尽全身力气拽着她向迎面驶来的货车撞去

“激动到想和你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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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的鸣笛声撕裂雨幕,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刮过耳膜。

我攥着许茵茵手腕的力道因剧痛而松脱,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

后背撞上冰冷的车厢时,听见了骨骼错位般的闷响。

雨点击打在脸上,混着温热的液体滑进嘴角。

咸腥气里,我看见陆聿白疯了一样扑过来,将我从车轮边缘拽开。

他后背的白衬衫迅速被染红一片。

许茵茵瘫在地上尖叫,救护车的蓝光由远及近,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明明灭灭。

“一一。”

他抱着我,指尖颤抖地抚过我额角的伤口:“别怕,没事了。”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恐惧。

十八岁那年我被抬上救护车时,他曾有过的神情。

可此刻,我只觉得荒谬。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却再也暖不透我冻了十年的心。

我推开他,撑着地面站起来。

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刀片在切割内脏。

许茵茵哭喊着扑向陆聿白,被他嫌恶地甩开。

“姜一!”

他想追上来,却被医护人员拦住。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进雨幕深处。

积水没过鞋跟,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

身后传来许茵茵凄厉的呼救声,还有陆聿白失控的怒吼,都被滂沱大雨隔绝在外。

走到街角的屋檐下,我扶着墙壁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的血沫溅在掌心,像破碎的红梅。

烧灼的疼从手臂蔓延至全身,那是抢夺月饼模具时留下的烫伤,此刻在雨水的浸泡下愈发钻心。

恍惚间,我又看见阿妈在灶台前揉面的身影。

她戴着蓝布围裙,哼着潮汕歌谣,将月饼馅搓成圆润的小球。

“一一,中秋食月饼,来年人团圆。”

可如今,月饼模具已毁。

阿妈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也化作了灰烬。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雨幕变成了十八岁那年的秋夜。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我被拖进废弃厕所,污浊的雨水混着泪水流过脸颊。

那时我以为陆聿白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可他没有。

等他找到我时,我已经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泥泞里。

“一一!”

他跪在我面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对不起,我来晚了。”

现在想来,他何止是来晚了。

从他选择许茵茵的那一刻起,他就永远地晚了。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我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视线里最后映入的,是陆聿白疯了一样冲过来的身影。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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