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1 / 1)

“哪怕是正常人,进这大染缸也是要被同化成疯子的!”司空摘星哈哈笑道,不过片刻后他突然止住了笑,声音放轻了一些:“不过,有一人肯定不是。”

“的确,她不是。”

他们的视线并没有汇聚到一人身上,但很奇怪,连花满楼也默契点头微笑道:“嗯,只有她不是。”

像冰雪的人,雪化了也是干干净净的。

楼下掠来食客们忽然高亢的谈话声,声音洪亮,九茌虽然身处房内,隔着一扇门,但一直听着楼下的动静,以及窗外来往行人的声音,孩童嬉闹声,买杂货的铜锣声,声声入耳。

她托着脸望向楼梯处,聚精会神听着各种动静,另外两个男人正望向她。

九茌今日身着女装,正是司空摘星送她的那条月白襦裙,阳光折射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襟口的金线勾勒着身体曲线汇聚腰间而蔓至裙摆,衬得脖颈纤长,腰肢不盈一握,墨发如瀑,只用一根同色丝带缠绕发间竖起发髻。天生眉眼如画,偏又携着冰雪般的疏离,这段时日的转变,此刻被暖日阳光柔化了轮廓,带出几分少女的鲜活,仅此已足够展露她纯粹而高洁的美。

陆小凤收回视线,心里忽然叹起气来。

他忍不住想起那晚她衣襟破碎的模样,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忘不掉只有一个原因。

猛灌下一口烈酒,喉咙的灼痛才压下心头燥热。什么浪子风流不下流,此刻竟对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起了龌龊心思,陆小凤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对此深感到羞愧。

正胡思乱想着,司空摘星突然喊她:“小九,你不是说要学骑马吗?不如从明日起,我带你去城外教你骑马吧?”

九茌回过神来,望向他,略微垂眸思索而后点头:“好呀。”

陆小凤瞥见司空摘星扬起的嘴角和通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腹腔里的酒气散的更热了。

次日城郊马场,九茌换了个玄色短装,再次恢复男子装扮,绕着骏马来回打量。司空摘星长舒口气,指着马镫处,总算敢直视她的眼睛:“小九,踩这里上马,你抓紧鞍环,缰绳由我来牵,先带着你走一圈。”

九茌翻身上马,动作还算利落,她听话的抓紧马鞍铁环,开口道:“也许我能很快学会。”

“慢慢来,这事儿不用急。”

司空摘星抚摸着马脸,安抚亲近后,牵着缰绳在前带路,马匹迈开四条健壮的腿,往前悠然踱步。

适应马儿悲伤的颠簸,九茌已经有过经验,走了两圈后,司空摘星就将缰绳递到她手里,由她自己掌控。

“要告诉马儿往哪边走,只需要轻轻拉一下对应一边的缰绳,它就能懂。”

她试着照做,轻轻拉扯着绳子,果然驱动了马儿缓缓迈步。司空摘星望见她眼睛微微亮起,抿起的唇显示着十足的认真专注,他也不仅扬起嘴角。

九茌随即学着夹紧马腹,使得马儿绕着林间小路小幅度跑动起来,一开始僵直的背慢慢适应而放松。

马儿带着她跑过几圈后回到原点,司空摘星接过缰绳,勒停马儿,抬头笑着问她:“感觉如何?”

“也许是之前想的太复杂了,实际上不算难。”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欢快之意。

“因为小九你很聪明,也因为我教的好。”他得意笑道,“再学几日,你就能自由操纵马儿了。”

“下次再出门,我可以自己骑马。”幻想着自己驱驰骏马的那一日,九茌的眼中涌现一抹浅浅笑意。

司空摘星闻言却想起了两人共乘一匹赶去关中的那两日,心里忽然感到淡淡的失落,但他随即将这点小心思抛却脑后,笑道:“小九,我还有很多本事,可以慢慢教你。”

“神偷的本事么?”

“你若想学,未必不可。”

“我若学会了,也只能偷你的东西,”她思索了片刻,小声道,“若偷其他人,大概会生气。”

司空摘星忽然垂下了眼眸,声音轻的几乎难以察觉:“你已经偷走了。”

九茌似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视线却瞥向别处。

不远处树下正站着一人,抱胸懒洋洋的看着他们二人,意外对上她的视线后,他扬起玩世不恭的笑,向她走来。

“好玩吗?”

她点点头:“好玩。”

司空摘星一拳捶向他的肩:“陆小鸡,你偷看多久了?”

“什么偷看?我才刚来,”陆小凤翻了个白眼,“不过看来你教的不错,她也学的不错。”

“那当然!”司空摘星得意的挑眉。

……

夜色渐深,小楼外的风卷着花香轻轻拂过木窗。九茌推开门时,花满楼正坐在一楼的小方桌旁,手中握着一盏温热的茶,茶香袅袅升起,氤氲在昏黄的烛光中。

这几日她回来的很晚,每天都是早早的被司空摘星喊出去玩耍,而非过去终日留在小楼内,或帮他侍弄花草,或安静听他抚琴。每每回来时,唯有花满楼特意为她留的烛火还亮着。

但今日,他没有上楼休息,所以,他是在等她。

“回来了?”花满楼的声音依旧温润,如春风化雨般轻柔含笑,显然已听见她的脚步声。

九茌嗯了一声,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将手中的油纸包轻轻放在桌上:“今天去了瘦西湖,采了些莲蓬,还买了鲜花饼。”

花满楼微微一笑,指尖轻轻触到油纸包的边缘:“闻着很香,你试过了?”

“嗯,味道不错,”她轻声回答,“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带回来了。”

他的笑意更深了些:“有心了。”顿了顿,语调轻松继续说道,“这几日看你跟司空摘星待在一起,倒是活泼了许多。”

九茌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将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上,茶水映着烛光,泛着潋滟的光。

两人静坐片刻,晚风穿过小楼,带起一阵簌簌的花叶声。九茌以为这夜会像往常一样在沉默中结束,却听见花满楼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肃然。

“小九……那日石秀雪死前,你是要做什么?为何拿着剑割破自己的手腕?”

九茌的手指微微一颤,不自觉翻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一道很浅的肉粉色疤痕:“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