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骤然溃散。

她伏在爸爸怀里，失声痛哭，哭声里是积压了太久的屈辱、痛苦和绝望。

沈京舟站在门口，看着父母相拥的身影，看着满地狼藉里挣扎出来的、近乎窒息的爱。

而他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妈妈。

他想起回到这个世界前。

姜望星死后，妈妈没过几年也抑郁而终。

爸爸受不了这个打击，常年驻守在外，很少再回家。

最后一次，他听到爸爸的消息。

是他牺牲在了一次任务中，连遗体都没能找全。

这个家，看似美满团圆，实则早已支离破碎。

他这一生，自出生起，到二十八岁，真正享有家庭温暖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数清。

如今，他壳子里装着二十八岁的灵魂，已经看清了所有悲剧的源头。

是那座吃人的毒村，是那些丧尽天良的罪犯。

他怪不了姜望星。

也怪不了姜建林。

如果没有他，那个拐走他妈妈的毒村就不会被捣毁，那些罪犯也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他也没有立场，劝妈妈接纳。

谁都没有错，却又谁都不好过。

究竟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沈京舟抹了把脸，指尖一片湿凉。

就在这时，妈妈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京舟，以及他脸上那明显的青紫痕迹。

“舟舟，你的脸怎么了？”她声音嘶哑得厉害，“你跟人打架了？”

爸爸也闻声转过头，眉头紧紧蹙起。

沈京舟仓促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湿痕。

目光触及妈妈红肿的双眼的一瞬间。

他的喉咙像被粗糙的沙石堵住，吞咽一下都带着疼。

他该怎么开口？

说他看到姜望星被人欺负了，说他脸上的伤就是这么得来的，说他想找个地方，让姜望星安顿？

沈京舟如今还只是个18岁的小屁孩。

哪怕他说出上辈子的真相，恐怕也不会被相信。

他看了眼妈妈苍白憔悴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第十三章

沈京舟知道，现在不是能跟妈妈说这些的时候。

他垂下眼，含糊道：“没什么，放学的时候看到个小姑娘被抢钱，没忍住，就跟人动了手。”

妈妈盯着他，最终疲惫地叹口气：“以后小心些，别总是冲动行事。”

沈京舟点头应下。

第二天，走进云城一中，听着熟悉的朗朗读书声。

沈京舟望着黑板的目光却在出神。

忽然，窗台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姜望星缩在走廊的窗根下，踮着脚尖，努力地朝教室里望。

她的目光穿过玻璃，精准地落在沈京舟身上。

看着他听课时的侧脸，眼神里有一种懵懂的、近乎本能的向往。

她甚至不自觉地跟着老师的口型，无声地翕动着嘴唇。

她曾经是天才，所有人都这么说。

科目满分，越级到了沈京舟的班级。

可后来，她变笨了，黑板上的公式看不懂了，老师说的话也听不懂……

所有人似乎都开始讨厌她。

但她还是很向往，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

下课铃骤响。

姜望星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蹲下身，把自己藏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