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在这充满消毒水味的异国病房里,在这个用双手焐热她冰冷的男人面前,那些犹豫和恐惧忽然间消散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勇气在她心底滋生。

她抬起依旧有些虚弱的眼睛,望进他担忧而温柔的眸子里,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我愿意。”

薄锦川彻底怔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他才猛地意识到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巨大的激动和喜悦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俯身,像是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太好了……知愿……太好了……”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哽咽,重复着这几个简单的词语,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而病房门外。

陆柏远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跑了很远才买到的、她以前生病时最爱喝的那家粥铺的热粥。

他站在虚掩的门外,刚好将里面那句清晰的“我愿意”,以及两人相拥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啪嗒

保温桶从他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盖子崩开,滚烫的粥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病房内那对相拥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剧烈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满地狼藉的粥,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和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

第二十章

陆柏远无法接受就这样结束。

他在安知愿工作室附近租下了一间公寓,位置正对着她每日必经的那条小街。

他开始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她曾为他做过的那些事。

天不亮就起来,对照着手机食谱,手忙脚乱地煎溏心蛋,烤培根,试图复刻她以前总能精准把握他口味的三明治。

他还记得她说过,烤点心时黄油要放到室温软化,面粉要过筛才会细腻。

他照着做了,失败了好几次,才勉强做出了一盘看得过去的曲奇。

他提着这些还带着温度的食物,守在她工作室门口,像个等待施舍的乞丐。

看到她出来,他几乎是急切地迎上去,将东西递过去,眼神里带着卑微的期盼:“愿愿,你以前没吃早餐容易胃疼……这个,我刚做的……”

安知愿看着那份包装仔细的三明治和曲奇,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厌烦。

她没有接,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陆柏远,我说过了,我们结束了。这些东西,请你拿回去。”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他声音干涩,试图解释,“就像你以前对我那样……”

“可我不需要了。”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打断了他的话,“你做的这些,除了不断提醒我过去那些不愉快,没有任何意义,陆柏远,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语气坚定而清晰:

“曾经造成的伤害,不是靠几份早餐或者点心就能弥补的,我已经在开始我的新生活了,我也会努力放下过去的一切。”

“但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可能了,请你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除了让我更厌烦,不会有任何效果。”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字一句,缓慢而残忍地磨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

陆柏远提着袋子的手猛地收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她毫无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那些精心准备的食物变得无比沉重而可笑。

巨大的绝望和悔恨终于冲垮了堤坝,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他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凉。

他没有擦眼泪,只是提着那份再也送不出去的早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过了两天,他偶然从别人口中得知,安知愿要参加附近海滩举办的一场业余冲浪爱好者比赛。

他鬼使神差的去了。

碧海蓝天之间,白色的浪花翻涌。

比赛中的安知愿,穿着专业的冲浪服,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她踩着帆板,在那道道壮阔汹涌的海浪间穿梭、起伏、回转,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自信又专注的光芒。

海风吹起她的发丝,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总是自我怀疑的脆弱女孩,而是真正掌控着自己人生方向的、耀眼夺目的存在。

周围观众的喝彩和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而薄锦川,正端着相机,专注地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不断按下快门,记录下她在浪尖上每一个闪闪发光的瞬间。

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意。

陆柏远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像一个彻底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