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崇晏礼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念棠,你正在发烧。”

“给夫人请最好的医生,一定要保证她尽快完全恢复。”

他的动作温柔得如一片羽毛,仿佛这几天经历的苦难都是许念棠的一场噩梦。

为什么?

许念棠咬住嘴唇,铁锈味弥漫,泪不争气地留下来。

为什么要在折磨她之后,再施舍给一点余温?

这次住院,崇晏礼表面跟之前一样,片刻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可许念棠能察觉到,他无时无刻注视着手里的手机,嘴角挂着掩不住的微笑,眼底的温柔都快要滴出水来。

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缓缓重叠,曾几何时,丈夫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疏眉朗目,许念棠几乎要溺在他流转的眼波里。

而现在,这份目光,停留在了别处。

迦梧的专属提示音响个不停,像刀子一样,凌迟着病床上人的心脏。

许念棠闭上眼睛,将被子盖过头顶,祈求能隔绝这恼人的嗓音。

她太累了,只希望能够维持这一刻平静的假象。

病好后,崇晏礼亲自开车,接她出院。

望着车窗外逐渐陌生的场景,许念棠顿生警惕:“你要带我去哪?这不是回家的路!”

“迦梧要履行每年一度的圣女试炼,她必须只身在雪山上的万蛇窟走一趟。”

崇晏礼不紧不慢地张口,目视前方,只分给许念棠一半侧脸,“她这么小,哪能面对这种事?还好她卜卦算出,你的命格也适宜做祭祀。念棠,你帮帮她好吗?”

明明是温润如泉的嗓音,在许念棠听来却渗着毛骨悚然的寒意。

原来这些天无微不至的呵护,都是为了要她养好身子,替迦梧祭祀。

而那些虚假的温柔,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紧惕,不知不觉落入崇晏礼精心编织的陷阱中!

“不可能,让我下车!”许念棠直勾勾地望着他,“崇晏礼,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没命的!”

崇晏礼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嘴唇微抿,半响才开口:“我会让最好的保镖在洞口待命,迦梧和我也会在洞口陪伴你,只是走一遭而已。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5

轻飘飘的话语化作无形的大手,扼住许念棠的喉咙,越缠越紧,血液瞬间被冻住,又在下一刻疯狂倒流。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冷意,喉咙中猛得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又被死死得咽下。

她攥紧衣角,指尖几乎要穿透繁丽密织的刺绣,余光落在车门的按钮上。

矫情,他居然说她是矫情!难道她许念棠的命就那么贱,合该为了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义无反顾地去送死吗!

崇晏礼的食指轻轻扣了扣方向盘,不紧不慢:“孩子的遗骸,还在树下埋着。我劝你不要萌生某些愚蠢的念头。”

瞬间,一切的情绪偃旗息鼓。

许念棠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魄,瘫在座位上。瞳孔一点一点收缩,直至黯淡无光。

他居然那他们的孩子的骨骸要挟她,那明明是他们千盼万盼才得来的亲生骨肉啊......

“崇晏礼,”她望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艰难的挤出来,“你真是好样的。”

万蛇窟前,大雪纷飞,一片雪花恰好落在落在她的睫毛上,一点即化。

像极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念棠,不要耽误了时间。”崇晏礼开口催促。

许念棠稍一转头,就能望见山下蜿蜒至天边的999级天阶,那个曾示自己如珍宝的男人,曾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为自己求得一个半真半假的祝福。

而现在,他的正拥着另一个女人入怀,小心翼翼,如同簇拥着一簇凋零易折的雪花。催促这许念棠为别的女人送死。

前方洞窟幽暗,混杂着独属于爬虫的死寂气味。这气味直冲冲地钻入鼻腔,直逼头顶。

砰!

正当许念棠犹豫着是否要向前一步时,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愣神的人推了进去!

“啊!”

绝望的惨叫在雪山上回荡着,震彻山林,震得旁边的松树枝洒落一大片雪块。

她跌落洞口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崇晏礼略带纵容的宠溺:“调皮。”

本以为自己会跌落在冰凉的雪上,可身下却是滑腻蠕动的一片,微弱的灯光下,饥肠辘辘的群蛇吐着赤红的信子,嘶嘶作响,不断冲击着许念棠即将崩溃的神经。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挤出,她奋不顾身地向洞口跑去,却望见迦梧在崇晏礼旁边耳语了几句,指了指脚下湿漉漉的靴子。

崇晏礼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将她拦腰抱起,带着一众保镖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不要,崇晏礼!不要走!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救救我!”

一时间,绝望和恐惧占领了全身。

许念棠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脚下的群蛇昂起三角形的头颅,无机质的竖瞳锁定洞窟唯一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