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他们还会一起去看画展。

林华知道宋玉梅喜欢印象派，每次有相关展览都会提前订票。

站在莫奈的《睡莲》前，宋玉梅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日子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现在才知道，安稳的日子能让人静下心来看这些美好。”林华握住她的手，轻声回应：“以后还有很多画展，我们慢慢看。”

医院的同事渐渐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都由衷地为宋玉梅高兴。

护士长王姐是个热心人，某次科室聚餐时，悄悄拉着宋玉梅说：“宋医生，看你现在笑得多开朗，林医生是个靠谱的人，你可得好好幸福。”

旁边的年轻医生也凑过来：“宋老师，您的研究方案太实用了，上次我们科室收了个重症感染患者，按您的方案调整后，恢复得特别快！”

有次聊到兴起，有人不小心提起：“听说您以前在市立医院受了不少委屈？”

话音刚落，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怕触到她的伤口。

宋玉梅却只是淡淡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语气坦然：“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现在有喜欢的工作，有身边的人，已经很好了。”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怨怼，也没有刻意回避，只有历经风雨后的从容。

林华坐在她身边，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认可。

第20章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却吹不散郑文涛心头积压多年的寒意。

他坐在医院对面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宋玉梅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她笑靥如花，如今照片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就像他早已破碎的过往。

这些年，他活得像个游魂。

白晓婷因医疗事故、诬陷、窃取研究成果数罪并罚，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入狱那天，她还在喊着“文涛哥救我”，可郑文涛只觉得讽刺。

他当年为了这个女人，亲手推开了那个用命救他的人。

而他自己，也因当年滥用职权、包庇白晓婷，被从团长降为军区后勤部的普通职员，昔日的荣光荡然无存，身边的人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暗自议论。

他再也没成家，家里还留着宋玉梅当年没带走的几件旧物，每次看到，都像针扎一样疼。

昨天，他从医院工作的老战友嘴里得知，宋玉梅回国了，就在仁心医院的医学研究中心，还发表了顶尖论文。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炸醒了他沉寂多年的心，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见她，可悔恨像藤蔓一样缠住他，让他控制不住地想来看看，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下午五点，医院门口渐渐热闹起来，下班的医护人员三三两两走出。

郑文涛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宋玉梅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和林华并肩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装着多肉的小盆栽，林华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她嘴角扬着浅浅的笑，眼神明亮，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与幸福。

郑文涛攥紧了手里的照片，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冲过去，在两人面前停下。

宋玉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像看一个陌生人。

林华下意识地将宋玉梅往身后护了护，目光警惕地看着郑文涛。

“玉梅……”郑文涛的声音发颤，喉咙干得发疼，“我……我找你好久了，听说你回来了，我想跟你说句话。”

宋玉梅看着他，他老了不少，头发里掺了几根白丝，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再也没有当年团长的意气风发，眼底满是红血丝和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轻轻拍了拍林华的胳膊，语气平静：“你先去车里等我吧，我跟他说两句就来。”

林华皱了皱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我就在那边的停车场，有事随时喊我。”

说完，他又看了郑文涛一眼，才转身离开，脚步走得很慢，始终没走出视线范围。

“你想说什么？”宋玉梅开口，语气没有波澜，像在问一个普通朋友。

郑文涛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结婚照，照片被他攥得发皱，他递到宋玉梅面前，声音急切：

“玉梅，你看这个，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军区礼堂办婚礼，你说这辈子就想跟我过……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瞎了眼，信了白晓婷的鬼话，我不该把你关柴房，不该送你去看守所，不该逼你给她献血……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已经跟你道歉无数次了，在心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眶泛红：“白晓婷已经坐牢了，我也被降职了，我知道我以前混蛋，可我真的改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宋玉梅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里的自己笑得真切，可那些幸福的记忆，早已被后来的伤害冲淡。

她没有接照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郑文涛，当年的伤害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的。我记得柴房的霉味，记得看守所里的欺负，记得被强行抽血时的绝望，这些我都没忘，但我也放下了，不是原谅你，是我自己要往前走。”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林华，眼神柔和了几分：

“我现在和林华在一起很幸福，我们有共同的事业，有安稳的生活，这些都是你给不了我的。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现在，我们是陌生人。”

“不，不是的！”郑文涛急了，伸手想抓宋玉梅的胳膊，“玉梅，你再想想，我们当年那么好，你救过我，我也爱过你，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先生，请你自重。”林华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快步走过来，将宋玉梅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郑文涛，“宋医生已经明确拒绝你了，她现在的生活很安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说完，他握住宋玉梅的手，轻声问：“可以走了吗？”

宋玉梅点了点头，没有再看郑文涛一眼，跟着林华转身离开。

郑文涛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结婚照，照片的边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看着林华帮宋玉梅拉开车门，看着车子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车流里，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上。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他的衣角，他终于明白，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是一生。

那个曾在雪夜里救他、为他放弃出国机会的宋玉梅，再也回不来了，而他，只能带着满心的悔恨，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更好的未来。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