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那个始作俑者怎么就那么难找,至今警方那边都没有一点儿消息,他的存在,也就是户籍身份很可能压根就没有,哪怕他死亡消失,只要被丢弃,也不过是一具无人认领的残骸。这么半天了,他开口的每一句每个字,都没有提及‘妈妈’这个词,往更污糟的方向想,在他的认知里,是不是连‘父母’的概念都不存在了。

杨悠悠起身走了,小孩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消失在视野,没有挽留,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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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 0101 一零一、停滞

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不懂天为什么会亮,不懂天为什么会黑,不懂自己这个野狗生的杂种为什么没有妈妈。他藏在树丛里,看见那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人身边都跟着一个两个大人,他们被抱着,被牵着,摔了有人扶,哭了有人哄,还有好看的吃食。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呢?他以为自己真的是野狗生的,然后努力的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妈妈,结果那些野狗看见他就跑了,他就知道,自己的妈妈肯定不在这里。

他也有懂的。那就是被打的时候会疼,如果发出声音会更疼,尤其是在她吼叫的时候,他一定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她踢打,有时候打着打着他就不疼了,就睡着了。他还知道饿了也会想睡觉,会走不动路,但吃点东西就好了,天气暖和的时候最好,有草有花有树叶,还有各种活物,绿色的桶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天冷不好,因为除了绿色大桶,他再没别的地方找食吃。而更不好的,是她把吃剩的东西倒在地上给他吃的时候,对他笑的时候,突然伸手摸他头的时候……

这一次,是他地板舔得不够干净,她就又把他揪到小房子那里,她打他,不知道怎么他就又睡着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还看见了那天突然就不见了的人。

他拼命去想,想她说的话,想她说的,她还是会走。他好像还记得,她抱着他,飘飘忽忽的,感觉很舒服,可也就一会儿,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她会抱他呢?他不是很恶心吗?恶心是很不好的意思,会让人的脸变得很吓人,他见过很多次。尤其是她的脸,每次不论是什么表情,最后都会变成像是要把他撕碎然后再踩到土里一样。

她说他是畜生,不许站起来走路,她说他是狗娘养的,狗该吃屎,她说他该去死,她又说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她让他跪着不停磕头,一遍又一遍的说万莹是婊子,可‘万莹’是什么?每次他这样说她都笑得很开心,笑着说活该,她说,他的存在就是要让她的每一天都快活。

她快活,他就可以不用疼,可他的脑子就变得糊涂了,他分辨不清她每次话里的意思,因为不懂,所以就会惹恼她,她每次都会问他‘知道错了吗’,可不管他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没有闭紧嘴巴更好。等她打够了,等她把他打得睡着了,就好了。

睡着了真好,不会疼也不会饿,他其实很想就那样一直睡下去,可是他又醒了,还见到了会变不见的她,他知道她叫杨悠悠了,下次他就可以叫她的名字了,杨悠悠,杨悠悠……

当杨悠悠拎着一份米粥加小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小孩乖巧的躺在床上发呆,就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我回来了。”杨悠悠小声开口唤回小孩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思绪。

小孩双眼一亮,觉得叫她名字果然是好用的。

杨悠悠想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他既然已经醒了,那她在这里耗着的意义已经不大,关键还是要找个真的能管事能担事的人。而且,在她自作主张掺和进来并把他救下以后,未来的事件走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那个原本该出现救他的人被她半路截了,对他的未来影响又会出现什么偏差……这些也只有回去才能知道。

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小孩吃了整整一碗粥加小菜,小孩吃的战战兢兢,杨悠悠也是喂的极度难受。小孩每吃一口,都在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反应跟动作,甚至哪怕她呼吸声稍大一点儿,都能吓得他一哆嗦,然后僵硬的不敢再动。

杨悠悠收拾好了餐盒去扔,等离了病房她才终于能痛快的喘口气,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就这样她还是好一会儿才从郁闷中缓过来,尽量保持平常心的再回到病房里。她有心想再给他吃些别的,又想起医生交代不能让他一下吃的太过,刚才去买的香蕉什么的,也只能待会儿给他吃了。

小孩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总盯在她身上,就像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一样。杨悠悠也看着他,太多复杂的情绪让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就这样,两个人都静默着,直到两名警察的到来。

警察来得晚不要紧,要紧的是小孩看见了警察并不配合。之前跟她还能迸出几个字,可轮到警察的时候他就像是嘴被缝上了似的一点儿声都不出。

杨悠悠替他着急,可也知道像他这样的小孩早在虐待里被教育成不能反抗施暴者的PTSD患者,没有心理医生的干预,他很可能就这样一直缄默。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她见过未来的他,在他的病态与不正常里面,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一刀一刀削出来的模样,他的报复性反抗波及了与之相关的所有人。

夏日温暖的感觉突然从她的身上被尽数抽走了,杨悠悠看着小孩,有道警醒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不断提醒,可是……这可能吗?他今年才多大?在长久的虐待下,他能有那么超出年龄的心智吗?

两名警员待了一会儿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要走,杨悠悠急忙拦住了他们,用纸笔把想要知道的问题一一问出,结果被他们用‘警方正在排查,不方便透露’为由搪塞回来。

杨悠悠把手伸向裤兜,她想,现在的这个小孩可能在他们眼里不值什么,可如果他们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被虐小孩,无论被什么驱使,为什么动摇,只要能引起警方的重视,这件案子应该就能有转机。

纸单……不见了。

她把牛仔裤兜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那张她提前准备好的内容详尽的纸张。掏钱的时候掉了?可她一直是把钱分装在右边兜里,眼见着两名警员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她赶紧抓着笔低头快写了几个字,可等她写完了再抬脚去追,忽然又被一名护士引领过来的两个人阻了去路。

护士拉住了她的手腕,就手递给了她一叠单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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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 0102 一零二、抱抱

杨悠悠看着两名警察拐进电梯口,那名护士又抽走了她手里的本子跟笔,她只能被动的跟着她回到病房。护士在她写了好几个人名的那一页上简明扼要的交代了这两人的身份,说她们是顺意四区的社区工作人员。

她辨不清她们跟小孩说了什么,对于小孩的默不作声她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能拣自己觉得重要的问题一个一个的问给社区工作者知道,可她们只选择回答了几个简单问题,剩下的要么无视,要么说不在她们的工作范畴之内,需要的话还是要去找警察。

她就像被人关进死胡同里的瞎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全部的世界都是一抹黑。

后来也许是医院里的护士看她可怜,就写字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的进展。护士告诉她,发现小孩的地方警察已经仔细查过,因为小区内监控并没有覆盖,实地走访也没打听到结果。社区来人也是想确认这孩子究竟是哪家的,结果是小孩在四区并没有出生登记等相关信息,医院给小孩测过骨龄,但因为小孩长时间营养不良发育迟缓仅预估年龄大概在七、八岁左右。

他们也提取了小孩的DNA,想从走失儿童或拐卖儿童这方面着手调查。但不管怎么样,小孩应该都会先被福利院暂时接走。医院给出的账单显示小孩的医药费已经是负数,如果再没人出钱给结清,小孩只能尽快出院。

社区之所以会来人,是因为她也跑去那里蹲守过,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把所有的一切截至在这一次这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警方一点儿准确的消息都查不到,社区也把失误撇的干干净净,还有那个虐待他险些致死的人,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难道他才是凭空出现的那一个?难道非要他在未来进了监狱,才配得上一篇报道,诉说他幼年的不幸导致如今的犯罪?难道非要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才能在社会舆论上换一句不痛不痒的‘可怜’吗?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杨悠悠送走社区工作人员,回来后就有点精神萎靡的看着小孩,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你想保护她?怕她被抓?是吗?”

“你……抱我……”躺在病床上还不能随便移动的小孩忽然看着她开口要求,他不懂,可看见病房里其他的小孩都会伸着胳膊要抱,他也想试一试。

杨悠悠咬了下唇,用疼痛唤回了平常心,然后起身朝他伏下,以不会碰到他伤处的姿势轻轻的搂了搂他。小孩身上尽是碘酒跟消毒水的味道,可比起之前的腐朽味道,现在的显然更具有活气。

小孩身上的温度总是比成人高,杨悠悠不太习惯的轻轻拍了拍他,就在她想起身的时候,忽然被小孩好像贴上耳朵一样问道,“有人……打你?”

她先是没反应过来,等想到他在问的是什么后,杨悠悠顿觉狼狈难堪。展赢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印记,她暂时忘了,却没想到会被换了时间与地点的小孩说出来。她支着手臂就想起来,结果被小孩突然伸手拽住。她一面怕自己再动会扯到他的伤口,一面又实在不想跟他过从亲密,“没人、打我,你先放开,你受了伤不能抻到,会疼的。”

“我、告诉你……只告诉你,”小孩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可抓着杨悠悠的手劲儿一点都没松,“我叫、小杂种,她说……我妈妈是、狗婊子,就住在……家里……”

逻辑混乱也抵不上这短短几个词所传达的意思,杨悠悠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又酸又苦的感觉在她心口里不停锤击。她想到了他可能已经被痛打得没了正常思维,可真的从他嘴里得到证实,还是让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难以接受。

“她是骗你的”脱口就要说出真相的杨悠悠突然噤声,现在不能告诉他,以现在他的处境,一旦暴露给虐待他的人知道,他的危险系数就太高了。

“我知道……”小孩继续神秘兮兮的说,“狗、只会生狗……我知道……”

杨悠悠为他口气里隐隐透出的得意而心惊,她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他的不正常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成型了,而未来她见过的那个,可能根本没有在她面前暴露全部。

“有没有一个……女孩,她看见你了,就会给你吃的东西?”杨悠悠开始调动记忆,她记得自己是在读初中的时候遇见了他,并把自己的晚餐给了他,不止一次两次,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一个翻垃圾箱找东西吃的小孩是极其不合理的?

“她坏……”小孩把脸颊往杨悠悠的怀里又凑了凑,“她出来……你,不见……”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杨悠悠被脑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得瞠目,难道是她的出现让他变得更不幸了吗?可她上次参与了什么?给了衣服,守了一夜,她以为这样的穿越机会是让她展开补救,是让她成为帮助者,却从没想过如果自己的出现,是更加不幸的推动者那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