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穿过朦胧的水汽,他死死盯着岸边的林榆。

那目光里混杂着哀求、卑微,还有一丝病态的期待。

第十七章

“看……看啊……”

他颤抖着开口,声音被寒风撕得支离破碎。

“我也在受冻,也在受苦,这样……够不够?”

他以为只要复刻她的痛苦,就能换来哪怕一丝怜悯。

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在他发烧时守了整夜,在他噩梦时紧紧抱着他说“别怕”。 可岸上的林榆只是静静地站着,风掀起她的围巾,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却像在观察一件与己无关的标本,没有心疼,没有解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像看着一个彻底坠入深渊、再无救赎可能的疯子。

“快,把他拉上来!”保安们踩着薄冰冲下水,冰凉的湖水没到膝盖时,他们才抓住路晋冻得僵硬的胳膊。

拖拽间,他的头重重磕在湖底的石头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却还是固执地仰着头,想从林榆眼里找到一丝波动。

当他被架上岸时,浑身的水在接触冷空气的瞬间凝结成霜,头发像冰碴子一样贴在脸上。

他瘫在地上,看着林榆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终于要理他了吗?

林榆在他面前站定,距离不过一臂。

她没有看他冻得青紫的脸,也没有理会他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只是低头拂去围巾上的雪粒,然后抬起眼,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路晋,用自残和自毁来‘赎罪’,只会证明你病得更重了。”

路晋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微微俯身,目光第一次与他平视。

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彻底的疲惫和厌恶,

“你当时偏要白薇薇住进来时,不是说自己得了抑郁症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才真的、非常、迫切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

路晋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寒气从脚底往上窜,冻得他骨头缝都在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口被剖开的剧痛。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林榆直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告别一件早已腐朽的旧物,

“你的痛苦,与我无关。”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黑色的大衣下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留恋。

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可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里倔强生长的树,再也不会为谁弯折。

路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围巾的流苏在风里飘动。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天,他把她裹进大衣里,她在他怀里发抖,却偷偷用指尖画他的心跳。

那时的雪落在两人肩头,像撒了一把温柔的糖。

而现在,雪还在下,只是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冷得像刀。

保安在他耳边说着“需要送医”,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有人在给他裹毯子,有人在抬他的担架,可他像个破布娃娃,任由摆弄。

只有那句“你的痛苦,与我无关”,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重锤,把他砸得粉碎。

第十八章

路晋的痛苦没有打断林榆的生活节奏。

纽约的春夜被Met Gala的璀璨灯光点亮,林榆站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台阶上,指尖轻轻拂过礼服裙摆上的水晶刺绣。

这是她参与设计的作品首次登上国际舞台,以“重生”为主题的系列礼服,用破碎的水晶与坚韧的碳纤维交织,将创伤与力量具象化。

刚在展厅亮相就引来了潮水般的赞叹。

“林小姐,你的设计太惊艳了。”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

林榆转身时,正看见宝格丽的创意总监举着香槟,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们非常希望能收购这个系列的版权,或者,你愿意考虑加入我们的设计团队吗?”

闪光灯在不远处此起彼伏,林榆微微颔首,笑容从容得体。

“感谢您的认可,我需要和导师商量后再给您答复。”

她镇定又自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路家别墅里默默收拾碎片的女人。

恭喜你,林榆。”

顾珩的声音穿过人群,他手捧着一大束白色郁金香,快步走到她面前,眼中的骄傲比闪光灯更亮。

“我就知道你可以。”

林榆笑着接过花束,郁金香的清香驱散了空气中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