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宋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早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她才十岁,萧镜是寄养在宫中的伴读,比她大两岁,却已是才华惊世,清冷如玉。
她那时骄纵,却唯独喜欢缠着他,让他陪她读书、陪她玩耍。
他总是无奈,却总会纵容她。
那颗泪痣,就在他垂眸看书或对她无奈浅笑时,格外清晰。
她是喜欢他的,那种少女情窦初开的、小心翼翼地喜欢。
她甚至偷偷将自己最珍爱的红豆手链送给了他,霸道地不许他摘下来。
后来,宫中突发变故,一场大火吞噬了他居住的偏殿。
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找他,却只在一片灰烬中,找到了那串被烧得焦黑,几乎辨认不出的红豆手链……
她一直以为,他连同她那未曾说出口的懵懂爱恋,一起葬送在了那场大火里。
萧镜听到她的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震惊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和了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更柔了几分:“那日,你缠着我说宫外新奇的糖人和泥偶多么有趣,闹着非要我替你寻来最好看的。我拗不过你,便悄悄出了宫……”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柔意:“正是因着离了那偏殿,我才阴差阳错地躲过了那场冲天大火σσψ。然而,祸福难料,我离宫不久,便遭遇了埋伏刺杀。那些人是冲着我当时的身份来的。”
尽管眼下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这些话还是让宋妤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萧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厮杀中,一枚淬毒的暗器直取我心脉,我本以为必死无疑……你塞给我的那块羊脂白玉佩,正正好挡在了那里。玉佩碎了,却也替我卸去了大半力道,偏开了要害。”
第十六章
宋妤猛地想起,那是她及笄礼时父皇所赐,她极为喜爱,因着萧镜夸过一句那玉质温润,她便任性又羞涩地强行塞给了他,非要他贴身戴着。
没想到,竟是救了他的命。
宫宴的喧嚣似乎在他们周围静止了。
宋妤望着萧镜,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问起。
她下意识地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话未出口,却先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眼眸中清晰可见的心疼与怜惜。
萧镜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那清冷的声线此刻为她融化成无尽的温柔:“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阿妤,重要的是……你受委屈了。”
他叫她“阿妤”,不是疏离的“公主”,而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亲昵称呼。
宋妤的心猛地一颤,鼻尖泛起酸意。
他知道?
他知道她嫁给江奕后经历的一切?
萧镜眼中掠过一丝沉痛与自责:“若我当年未曾离开,若能早些恢复记忆……我绝不会让你嫁于他人,更不会让你受半分屈辱。本该是我护着你的。”
他的话语像羽箭精准戳中宋妤心中的伤口和渴望。
她慌忙垂下眼睫,生怕泄露太多情绪。
这时,南渊皇帝爽朗的笑声传来,打断了这片刻的私语。
皇帝显然对宋妤十分满意,笑着问道:“镜儿,与公主可还叙得投契?依你看,这大婚之期定在何时为宜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镜和宋妤身上。
萧镜并未立刻回答皇帝,而是先侧过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宋妤,轻声询问道:“阿妤,你的意思呢?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大婚……
宋妤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刚刚脱离一段令人窒息婚姻的阴影,她对“成婚”本能地生出抗拒和恐惧。
即便对方是她曾心心念念的萧镜,那些痛苦的记忆也并非顷刻就能抹去。
她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萧镜的眼睛。他眸色微暗,闪过一丝了然的心疼,却并未有丝毫逼迫。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转向皇帝:“父皇,公主一路劳顿,且初来乍到,诸多不适。儿臣以为,大婚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一切当以公主凤体安康与心境舒意为先。”
接着,他重新看向宋妤,声音清晰得足以让御座上的皇帝和近处的臣子听清:“阿妤,南渊便是你的家。你何时愿意嫁我,我便何时迎娶。若你始终不愿……”
他顿了顿,在众目睽睽下许诺:“我会为你辟一处最清净舒适的殿宇,许你一切自由,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见任何你想见的人,无人可强迫你分毫。”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谁人不知三殿下萧镜是陛下失而复得的珍宝,是铁板钉钉的储君,未来南渊的帝王?
他竟愿为一个异国公主,许下如此重的承诺,甚至包容她可能永不嫁他的选择,这是何等的重视与珍爱?
宋妤看着他,那颗泪痣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久违的暖流冲溃了她心中冰冷的壁垒。
他知道了她所有的不堪与狼狈,却依旧愿意给她最坚实的庇护和最自由的选择。
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需要她霸道纠缠的清冷少年,而是真正成长成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