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再没有生动地笑颜再唤他一句“裴郎”,也没有人会在他深夜案牍劳形时为他掌灯温茶。
还不曾离开,沉重的思念就几乎要将他压垮,他尝试着开口。
“你可愿……随我回京?”
“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委屈,无论如何,我都只会信你……”
“我不愿意。”
我冷冷开口打断,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太多,誓言只在相爱时才作数的道理,我用了一辈子才明白。
“裴景臣,我不想终生都困在那段痛苦里,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就当为彼此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吧。”
我的视线扫过院中的每一角,缓缓将目光飘远了。
“汴京,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还是喜欢待在这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悠闲自在。”
汴京的繁华迷人眼,在裴府的每一日我都尽力做好一个正妻的本分日日操持,太累了,远不如此地让我心神松弛。
裴景臣眼角泛红,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艰涩出声。
“那你可否,再赠我一幅画,了却余生所愿?”
我双唇微张,看着裴景臣憔悴消瘦的面容,拒绝的话语在喉间滚了有滚,始终说不出口。
我思忖半晌,最终默然提笔。
我技法娴熟画得也很快,没一会就将画好的画卷好后捆扎,交给了裴景臣。
“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裴景臣接画的手一顿,一张画卷似有千斤重,砸得裴景臣心头窒闷,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咬紧牙关,生生咽下这涌上的无边苦涩,转身时身形一错,幸得萧丛稳稳托住,将其扶上了马车。
裴景臣上了马车珍重万分的打开那幅画,只一眼,泪光便倏然垂落。
画上画有一个稚子荡着秋千,而他站在槐花树下,目光深深望向一个女子。
画下一角注解着四个端正小楷:“黄粱一梦”。
那是他当日所问的江心月的梦!
不多时,马车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急促的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永不可止。
望着裴景臣远去的车马,我的心也渐渐空了起来。
此后的经年我和裴景臣将隔着遥遥山水,再无相见之日。
第43章
“心月?你没走?”
身后响起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闻声回头,正见到楚淮之面露惊喜匆匆走来,不禁有些好笑。
“怎么了,你要赶我走吗?”
楚淮之神色一滞,连忙摆摆手:“怎么会呢,你能留下来,我很高兴,真的。”
他说着,眼底晦暗一瞬,有些涩然。
“我还以为,你会跟他回汴京。”
他看得出裴景臣对江心月用情至深,命都可以不要,也看得出江心月对这些过往尚有留恋。
我怔愣了片刻,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跟他的过往已经两清了,我现在只想过好当下,这就足够了。”
楚淮之看出了话语下的故作轻松,却不戳破,笑了笑顺着回道。
“是啊,能过好当下也很不错了,往后的日子,往后再说吧。”
楚淮之视线始终不离江心月半分,他想着只要多一日能够看到江心月,就可以了。
……
曾经的难舍心痛连同诸多回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自这之后,我靠着作画糊口,只是依旧只画山水,从不画人。
每日过着种菜养花,煮茶望月的闲适日子,只是偶尔回想起那双清冷的眼眸。
福宁县地处偏僻,是以消息滞塞,自裴景臣回京之后,我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只是自他回京之后,福宁县新换了个县令,上任不到一年就让民生凋敝的福宁县重新有了起色,福宁百姓的生活大有改观。
第二年年关将至时,楚淮之种下的两棵红梅开得正好,晚来风急,吹得清香阵阵。
我却因风寒一朝病来如山倒,高烧不退数日。
“本想着今年可以陪你过一个好年,怎知你这突然一下竟病得如此严重呢?”
楚淮之眉头紧拧,愁容满面。
我只觉烧得快要神志不清,却还是勾了勾嘴角。
心里蓦地想起医治裴景臣的大夫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