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长-有烬 每一次江煜 2810 字 1个月前

“煤球!”昭意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指尖触到煤球的皮毛,那温热的身体却传递出一种不正常的虚弱感。她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手电筒,光线下,煤球吐出的秽物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小家伙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

来不及换衣服,她胡乱地抓起一件外套裹在睡裙外,甚至顾不得穿袜子,赤脚踩进运动鞋里。小心翼翼地将瘫软的煤球裹进一条柔软的毛巾里,紧紧抱在胸前。小家伙的体温透过毛巾传来,却微弱得让她心慌。

冲出公寓门,深夜的冷风灌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老旧小区一片死寂,路灯昏暗。她抱着煤球,用尽全身力气向记忆中最近的那家24小时宠物医院狂奔。拖鞋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慌乱声响,怀里的重量轻得可怕,却又重逾千斤。

“坚持住……煤球……别吓我……”她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对着怀里的小生命低语,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眼泪无知无觉地滑落。

终于看到宠物医院亮着红蓝灯光的招牌!她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了进去。

“医生!救救它!”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喘息,将怀里裹着毛巾、气息奄奄的煤球递向值班的年轻兽医。

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煤球被迅速抱进了急诊室,门上的红灯亮起,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审判符号。

昭意被隔绝在门外,僵立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外套下的睡裙被冷汗和夜露浸透,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瓷砖地面,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钻。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耳朵捕捉着里面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尖锐的痛。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的刹那

急诊室斜对面的走廊拐角处,一个身影极其迅速地一闪而过!

太快了!快得几乎捕捉不到清晰的轮廓!只留下一个极其短暂的视觉残像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深色的、像是某种制服质地的衣角在转身时带起一道凌厉的弧线,随即没入拐角的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过。

但那惊鸿一瞥的熟悉感,却像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昭意的心脏!

她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向那个空荡荡的拐角!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是幻觉吗?是过度担忧产生的错觉吗?还是……他?!

“温小姐?”急诊室的门开了,年轻的兽医抱着裹在干净毯子里的煤球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放松的笑意,“急性肠胃炎,还好送来得及时。已经打了止吐针和营养液,小家伙现在睡着了,暂时没大碍,需要留院观察一晚。”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昭意紧绷的神经,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慌忙伸手接过煤球。小家伙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细弱但平稳的呼噜声,温热的小身体紧紧依偎着她。

“太好了……太好了……”她哽咽着,脸颊贴着煤球柔软的毛发,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脉动,泪水汹涌而出。

“去那边缴费吧,费用清单在这里。”兽医递过来一张打印单。

昭意抱着煤球,走到缴费窗口前,摸索着口袋里的钱包。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窗口里的护士接过清单,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抬头看了昭意一眼,语气带着点疑惑:“温昭意小姐对吗?这只叫‘煤球’的猫咪?”

“对,是我。”昭意点头。

“哦,费用已经结清了。”护士将清单推了出来,语气平淡,“刚才有位先生已经预付了所有费用,包括今晚的留观和明天的药。”

“什么?”昭意彻底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她茫然地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缴费单,上面清晰地打印着各项费用和一个鲜红的“已付清”印章。“先生?哪位先生?”

护士耸耸肩,表示不知情:“他没留名字,付完现金就走了,戴着帽子,没看清脸。只说了猫主人的名字和猫的名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昭意的心头!震惊、困惑、一丝荒谬……最终都化为一种带着灼热温度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个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

是他!一定是!

她抱着终于安稳睡去的煤球,走出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宠物医院。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了她单薄的身影。怀里的小生命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微弱的心跳,是此刻唯一的、真实的暖源。

她停下脚步,站在清冷的夜风里。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幕,投向那些灯光无法照亮的深邃黑暗。那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沉默地、固执地守望着。

怀里的煤球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发出依赖的咕噜声。

昭意低下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它柔软温暖的头顶。然后,她抬起眼,对着眼前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黑暗,用很轻、很轻,却足以被夜风送远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酸楚:

“……谢谢。”

回应她的,只有城市沉睡时悠长的呼吸,和怀中猫咪安稳的呼噜声。寂静无声,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了。

007第七长夜无边

老宅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喧嚣。一股混合着灰尘、旧木头和冰冷空气的浓重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昭意喉咙发紧。

没有开灯。窗外残存的天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吝啬地投下几块模糊昏沉的光斑,勉强勾勒出客厅家具沉默而庞大的轮廓,像一尊尊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空气死寂,冰冷,带着一种被时间遗忘的腐朽感。

昭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慢慢滑落,最终跌坐在同样冰冷光滑的瓷砖地板上。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瞬间侵入骨髓,她却像感觉不到。

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两年前的这一天,一场毫无预兆的惨烈车祸,带走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和热,也带走了那个曾许诺永远陪在她身边的人。只留下这座巨大、空旷、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房子,和几张宣告“死亡”的纸。

她摸索着,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金属酒壶,辛辣刺鼻,是她能买得起的最烈的酒。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如同熔化的刀片,狠狠刮过喉咙,灼烧着食道,一路烧进冰冷的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和短暂的麻痹。

不够。远远不够。

她又灌下一大口,更猛,更急。酒精像狂野的火焰,蛮横地冲垮了理智摇摇欲坠的堤坝。被强行压抑、封存了整整两年的情绪那滔天的悲伤,尖锐的怨恨,蚀骨的思念,还有那无解的困惑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困兽,咆哮着、撕扯着,从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汹涌而出,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胡乱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将里面的东西粗暴地倒了出来,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哗啦

几本边角磨损的厚旧相册。里面是她和养父母、和江煜为数不多的合影。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定格在虚假的幸福瞬间。

一个用木头和铁丝勉强扭成的小房子粗糙模型。是江煜小学时,笨手笨脚给她做的生日礼物,被她当宝贝一样藏了十几年。

还有……那张冰冷的、盖着鲜红印章的户籍注销证明。“江煜”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匕首。

最后,是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