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照月仍是她的女儿,而眼前这人,只不过是有着一双与先皇相似双眼的女子罢了。

皇太后淡淡“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你受苦了,至于喜姑,与……”

皇太后顿了顿,那未说出口的名字,殿内之人心知肚明。

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凌曦一眼:“哀家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凌曦第一次见皇太后,自是心细。

无论是看自己的那一眼,还是那一声咬字略重的“交待”……

她双眼微眯,瞬间有了决断。

她轻应了声:“是,都听太后娘娘的。”

皇太后正欲起身。

“娘娘。”凌曦忽然开口,“民女……还有一事,向娘娘坦白。”

皇太后本已起身的动作一顿,眸光深沉,又缓缓坐了回去。

凌曦垂下眼睫,轻声道:“民女是故意落水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皇太后的眉头微挑,似来了兴致:“哦?”

“怎么可能!”祁长安第一个跳了起来。

“凌姐姐你胡说什么!我明明瞧见,喜姑那双手都伸到半空了!”

一旁的孙姑姑与彩云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俩人也瞧得真切,确是那喜姑先伸出的手。

凌曦抬起头,那双酷似先皇的星眸里,只有一片清明冷静。

“公主贸然支走宫女时,民女便已心生警惕。”

“船行至湖心,风平浪静,湖面倒影清晰。”

“民女……就在那水影里,瞧见喜姑伸出了手。”

她顿了顿,神色冷静。

“民女不知她们的打算,与其被捂嘴绑手悄无声息推下去,呼救无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如此,才能高声呼自救。”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祁长安张着嘴,看看凌曦,又看看皇太后,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皇太后凤眸微眯,指尖轻轻敲着木扶手,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依你之见,哀家该如何?”

凌曦却神色不变:“太后娘娘欲为民女做主,民女感激涕零。”

“正因如此,民女才更应将全貌剖白,不让娘娘因偏信偏听,而有所蒙蔽。”

她抬眸,目光清澈坦荡,直视着上位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民女不想日后,此事反倒成了旁人攻讦的把柄,说民女心机深沉,构陷皇亲。”

这些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凌曦在心里早已走过千遍万遍。

喜姑要推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可她顺势落水,倘若有哪个瞧见,日后反咬一口,说她自己跳湖构陷,那真是跳进缅湖也洗不清。

与其被人抓住这点含糊不清的“真相”来日日质问,倒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将所有盘算、无奈、自保的手段,尽数摊开在这位大恒最尊贵的女人面前!

皇太后久久不语。

那双历经风霜的眸里,满是深沉。

半晌,一道幽幽的声音飘散在殿中。

“倒是个聪明的。”

这话,听不出是夸是贬。

凌曦长睫微垂,掩去眸中情绪:“民女不敢。”

不敢?

皇太后觉得,她太敢了!

就她……

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把算计剖开,摊到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