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工作总是会空闲一点，上周的焦虑感延至这周，有了昨天的进度，他倒是不怎么急了，欲速则不达，他这么告诫自己。

将近中午用餐时间，周围就算有忙碌的同事也会放下手中的工作，调整心情迎接美好的午休时光，通常在这时，都可以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也就是八卦，闻人凌煜对这些其实并不关注，但就算是不刻意去听，也会有声音传入他的耳际。

是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女职员在交头接耳，声音本是小的，后来越聊越大声，他心想看来这次八卦的主角并不在现场，所以没忍住侧目，这一侧目倒是引来了女职员们的关注。

“闻人啊，你上次团建怎么没来呢？”

“啊……啊？”闻人凌煜没想到这一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现在是想脱身也来不及了，于是随便敷衍了一句：“我来了，坐另外一桌，签到都签了的。”

女职员C：“我们就说怎么没见到你人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这一桌都是女生，其他部门的都有。”

虽然闻人凌煜觉得在团建时座位调换顺序与其他部门同坐的事情是常见的，但是能够让女职员们特意搬出来说，那就证明，刚刚八卦的主角应该来自于团建拼桌时的其他女性。

他知道不用推进谈话的进程，她们便会自行往下说。

女职员D：“所以我才说倒霉呢，如果我们部门可爱的实习生来的话，就不会让那个女人坐我们这桌了。”

“就是。”

这几位女职员心照不宣的用“那个女人”来代替故事的主角，想必都是知道真实的身份，所以这次闻人凌煜插了话：“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女职员C：“还能有谁？营销部的副经理，我们当初在那边实习的时候可谓是惨绝人寰，还好后来调回了设计部，这里的领导都还算有点人性。”

有人性？闻人凌煜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夸奖资本家有人性的人还真的是单纯，人总是两面性的，能够让你见到的不过是对方想让你知道的人设罢了。

“那位副经理怎么对你们了？”闻人凌煜随口问了一句，没有想到这简直就成了话题大爆炸的导火索，各式各样不满的吐槽接踵而至。

“24小时待机，不能不接客户电话，如果被投诉就扣钱，你想想看实习工资才多少？”

“不光是这样，她态度超级差的，很容易炸毛，我记得上一次帮她去买下午茶，排了两小时的队，最后她居然说我今天的工作没有完成要留下加班。拜托，难道我会分身吗？帮她排队买下午茶的时候去处理客户的事情。”

“这种事多了去了，还好我们逃离了魔爪，但是在她手下做事的人就惨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女职员D巡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把声音放低了不少，“如果她消失了就好了，现在有时候在公司偶遇到我都觉得胆战心惊的。”

“闻人，你以后遇见她也要绕着走，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疯。”女职员C翻着手机，将实习期间的大合照递了过去，特意放大了那位副经理，“你看吧，是不是长得像教导主任似的。”

是她。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闻人凌煜回头看了一眼在桌上躺平着的手机，角上的屏幕还未去修理，他把话锋一转：“你们还能从营销调回设计部门呢？这都是跨专业了吧？”

两位女职员相视了一眼，说道：“我们本来就是设计专业的，好像在你入职之前进行了大规模的人员调整，那时我们才转正没多久，对吧？”

“嗯嗯，我那时还以为公司要倒闭了呢……刚毕业入职转正就被裁员，想想就觉得可怕，后来发现担心是多余的。”

人员内部调整确实和他刚入职的时间点相吻合，虽然公司对外称是正常的结构优化，但是他如果猜想的没有错，这是为了代号者取代原有职员的一次调整。

闲谈的时间过得很快，两位女职员已经收拾好桌面准备走了，临走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闻人，我们走咯，你也记得按时吃饭！”

“好！”

闻人凌煜看着只比自己进入公司多了几个月的两个女生，充满青春活力远去的背影，他想起在前两次被消除的女职员，她们只是与他一样的普通人，为了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而努力，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如果不可避免的使用第三次机会，他现在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天在走廊上撞到他的副经理。

午休的悠闲时光对于闻人凌煜来说比工作时更加忙碌，他要去寻找那个男人，属于后勤部门，身上有胎记，并且字迹苍劲有力的男人。

鹤立鸡群，这是他唯一能够形容这个男人的成语。

在一群普通人里面，一位拥有不凡的仪表，不同的才能，甚至是习惯奢侈的生活的有钱少爷，怎么会一眼看不出来？

他翻阅公司系统中的后勤部门所有职员信息，却因为这部门经常有调动而没有实时更新，人数与显示的照片对不上，除了区域负责人之外，均不显示，剩下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每一层的后勤间当天都会有值班的人照片与检查后的签名，这是唯一也是最笨的办法。

这种事情当然要趁着午休得空，别人都在小憩时去做，才不会惹眼，只需要一部有拍照功能的手机就可以完成，虽然费事了些但比从一百多位代号者海淘来的概率大。

大厦的一楼有两个接待处一个候客厅，通过透明的玻璃双开大门，就可以直面看见最大的接待处，这里通常是处理没有预约的客人，需要等待时，右手边的候客厅就成为了他们最舒适的等候区域。

极简风格的设计，大理石波纹的茶几桌面搭配四周最舒适的黑色巴塞罗那椅，会让等待的时间如同静谧的河水般流淌过你的指尖，直到美丽的前台来到你面前给予需要的反馈信息。

另一个接待处在大门左拐角处，这里通常都是为职工提供服务的，比如忘记带工卡，以及进闸机口出现了故障，甚至有时候会充当收快递的角色，所以工作更加复杂化，复杂化的意思是遇到的事情更加琐碎，再简单的说，就是这边的员工脾气都不太好。

与其他楼层相比一楼的人员更加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闻人凌煜还在闸机里面，除了外层的接待处大厅与闸机口连接的电梯区域之外，还有厕所与几个开放型会议室，有时会有一些企业讲座在这里进行，不用乘坐电梯与自己职工混在一起，是出于这样安全性的考虑。

他来到厕所翻看了挂在门后的清洁记录本，是很标准的“宿管阿姨笔迹”，他啧了一声，心想着再怎么有钱的少爷也不会去做扫厕所的行当，但无论是后勤部门的哪个职位好像都是在屈才了这位富二代，能够忍到游戏后期还在伪装，这样的猎手才能抓得到美味的猎物。

但是当猎物在猎手眼前晃动的时候，才会让猎手有露出破绽的可能性。

“我很喜欢看犯罪的纪录片。”这是昨天晚上闻人凌煜和百里沁聊天时说的，“有调查显示，很多罪犯在完成一起案件之后会经常回到案发现场，来寻找刺激。”

“你是说……你想回那家酒店？”

闻人凌煜叹了口气说：“不……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特别，那一次过后就像在这座大厦里人间蒸发了一样，人人都像他，人人却都不是他，但那一次的经历告诉我，他是个很强的男人，他会不会在我每天上班时悄悄关注我。”

“每一天？”

“对，每一天，正是因为每一天他都能看见我，所以他能憋这么久……他绝对是躲在暗处一直在观察着我……”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么你每一天都会去的地方……”

闻人凌煜思考了一会儿，说：“一楼，我工作的楼层和食堂，但是出于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原则，我明天就从一楼开始往上找。”

现在他从一楼厕所出来，用工卡刷过入口的闸机，正式进入大厦大厅的范围，大门入口直面的接待处的前台姐姐是他认识的，那么怀疑的对象除了女职员和自己之外，就只剩下只有眼前几位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

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跳跃，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已经进入目标者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捕捉，包括已经怀疑目标者在后勤部的事情。

闻人凌煜走向门旁的接待台，要求查看他们上班的签到本，三位穿着制服的男人相视一笑，递了过去，继续又做着手上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快速翻阅着从他入职以来的记录，每一天，上下班的同一时段，那个男人的笔迹就这样跃入他的视野，肾上腺素开始飙升，手指指尖开始有细密的酥麻感传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