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因为情报出现重大延迟,导致指挥中心判断失误,让他所在的位置提前暴露,陷入了毒贩的包围圈。”
“严格来说,是多方因素共同造成的悲剧,主要责任并不在你。”
“你所谓的那份‘救命之恩’,从一开始,就是刘玺当年情绪激动下的夸大,以及后来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与保护,而持续进行的误导和谎言。”
江漾溪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根捆绑了她七年、让她无数次昧着良心偏袒刘玺的道德枷索,竟然是假的?!
她因为这份莫须有的“恩情”,因为这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欠下了怎样一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血债?!
她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陈局又拿出了第二份报告。
是技术部门恢复的江漾溪手机数据,以及对刘玺所有通讯记录的追踪调查。
“这是我们从刘玺的通讯软件里恢复的聊天记录。”
“证据清晰地显示,在案发前半个月,刘玺和一个未实名注册的境外号码有过频繁联系。”
“经过追查,这个号码指向一个与策划报复行动的毒贩集团有牵连的中间人。”
“聊天记录表明,刘玺很可能早就知晓,甚至间接参与、引导了毒贩针对你家人的报复计划。”
“还有,庭审视频播放后,那位第一个给你打电话汇报戒指刻字线索的实习法医小郑也想起来了。”
“他说,当时接电话的,就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也就是刘玺。是他称你‘不方便’、‘天大的事也别打扰’,擅自截停了这条最关键、最能及早确认受害者身份的信息。”
“江漾溪,如果我们能早半天,哪怕早一个小时确认死者就是周谨他们……”
“或许……或许我们还能抓住一点点追查凶手的先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们全部逃窜出境,追捕难度极大。”
陈局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江漾溪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脏上。
原来,她不仅是眼瞎心盲。
她根本就是刘玺手中一把指向自己丈夫女儿的、最锋利的刀!
是她,在周谨最绝望、最需要她的时候,用最残忍的话语,将他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她,亲手掐断了所有可能为他们讨回公道、抓住凶手的机会!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场用她家人的鲜血和生命铺就的、恶毒的阴谋!
“噗”
一口腥甜的鲜血猛地从江漾溪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审讯桌上,触目惊心。
她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耳边只剩下自己绝望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世界天旋地转,最后映入她眼中的,是看守所那苍白冰冷的天花板。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只有一个念头
让她死。
立刻,马上。
她不配活着,甚至不配拥有这片刻呼吸的空气。
地狱,才是她唯一的、永恒的归宿。
9
剧烈的抽搐过后,江漾溪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被紧急送往了监狱医院,生理上的剧痛尚可用药物缓解,但灵魂深处那千刀万剐般的酷刑,却无药可医。
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无尽梦境里,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回到那个黄土飞扬的农庄。
她看着公公被一棍打断了腿,看着婆婆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中。
她看着朵朵那双清澈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
她看着周谨在被黄土掩埋的窒息中,对她投来最后那绝望、怨毒,又带着一丝可悲爱意的一瞥。
而她自己,却正握着刘玺的手,站在璀璨的领奖台上,接受着那些虚假又可笑的荣光。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都是新一轮更加残酷的凌迟。
她开始拒绝进食,拒绝任何治疗,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她用沉默和自毁,来祈求一场迟来的死亡。
而一直飘荡在她身边,被滔天恨意与不甘的执念束缚在这人间的我,冷漠地看完了这一切。
我看着她在狱中疯癫忏悔,用头撞墙,自残求死。
看着刘玺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彻底崩溃,怒吼着咒骂着江漾溪的愚蠢和自己的不甘,最终被判处重刑,等待她的是法律最严厉的惩罚。
我看着江漾溪的父母在得知全部真相后,一夜白头,老泪纵横,一次次来探望,却再也换不回女儿一个正眼,最终只能在悔恨和绝望中度过余生。
那股支撑着我滞留人间的、强烈到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忽然之间,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点一点地,泄了下去。
大仇得报,罪人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