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她赌气之下,当日便收拾东西回了丞相府,等着萧景煜如往常一般前来哄她道歉。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东宫那边竟毫无动静,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未曾传来。

沈芊雪坐不住了,又是气恼又是心慌,最终咬牙,命心腹丫鬟前往东宫送信,只说她回府后便忧思成疾,病倒了。

这一次,萧景煜来了。看着榻上面色似乎确实有些苍白的沈芊雪,他心中那点因政务繁忙而忽略她的愧疚感浮了上来。

沈芊雪趁机使出百般手段,哭诉思念,软语温存,总算暂时挽回了他的注意。

萧景煜留在相府用了晚膳,又温言安抚了她一番,看似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沈芊雪自以为已经将他哄好,心中得意,却未曾注意到,他离去时,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游离与淡漠。

按礼制,大婚前三日,新人不得相见。

独自回到东宫的萧景煜,摒退了左右,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早已褪色、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旧香囊。

这是当年在北地,沈清梧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里面填的是能宁神静气的草药。

那时她笑着说:“北地苦寒,事务繁杂,望它能替殿下稍解疲乏。”

香气早已散尽,只余下一点淡淡的草药苦涩。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个小物件,却不知在整理旧物时,又鬼使神差地将其找了出来,佩在了身边。

沈清梧分明已经远嫁离去,可她的身影、她的话语、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里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高。

对比着沈芊雪日益增长的索求和情绪,那份记忆中的安静、坚韧与毫无保留的付出,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刺痛。

他出神地望着那枚旧香囊,久久未动。

一个月转瞬即逝,太子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东宫张灯结彩,红绸铺地,锣鼓喧天,宾客盈门。文武百官皆来道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口中尽是溢美之词。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真是天作之合!”

“此乃国之喜事,万民同庆啊!”

萧景煜身着大红婚服,金冠玉带,俊朗非凡。他站在喧闹的人群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与祝福。

然而,在一片觥筹交错、喜庆喧腾之中,他却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那些祝贺声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心中空落落的,并无半分想象中的喜悦。

反而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角,寒风穿堂而过,冷得刺骨。

第十一章

东宫的新房内,锦帐绣帷,遍地铺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与酒气。喜庆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寂静。

萧景煜身着大红喜袍,步履略显虚浮地踏入洞房。一整日的繁文缛节、应酬宾客,已让他疲惫不堪。然而,比身体更倦怠的,是那颗在喧闹中始终无法真正雀跃的心。

他的目光落在喜床上。凤冠霞帔的新娘端坐其中,大红盖头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一双交叠在膝上的、涂着艳红丹蔻的纤手。

那一刻,酒意与疲惫模糊了神智。眼前这熟悉的大红嫁衣,这安静等待的姿态,与他脑海中另一个决绝离去的身影诡异地重叠。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北地风雪中与他相互扶持、那个在金殿前冷静接旨、那个在万阶石梯上一步一叩首的女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冲动猛地涌上喉头,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绻与痛楚,低低呢喃出声:“……清梧?”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景煜自己也猛地清醒过来,脸色微变。

几乎是同时,端坐的新娘一把掀开了盖头!沈芊雪妆容精致的脸上毫无新嫁娘的羞怯,只有惊愕与无法置信的愤怒。她死死盯着萧景煜,声音尖利地打破了洞房的静谧:“殿下!你刚才……在叫谁的名字?!”

萧景煜避开了她灼人的视线,心底掠过一丝狼狈与烦躁。他转身走向桌案,语气生硬地试图掩饰:“没什么,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沈芊雪猛地站起身,凤冠珠翠剧烈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萧景煜!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竟然在洞房里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那个女人还是”

“够了!”萧景煜厉声打断她,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那会让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抽痛更加清晰。他揉着刺痛的额角,“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

沈芊雪见他如此态度,更是气结。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气氛。她缓步走到他身边,换上娇柔的语气,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袖:“景煜哥哥,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我今日真的累了,凤冠好重,脖颈酸得很,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若是往常,她这般撒娇,他多半会依从。

可此刻,听着她抱怨凤冠沉重,萧景煜却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女子在北地时,曾替他连夜誊写公文,手腕酸得抬不起来,却只是默默用热毛巾敷一下,从未向他抱怨过半句,反而总会轻声问他:“殿下累不累?可要歇息片刻?”

她总是先看到他……

一股强烈的对比和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挥开沈芊雪伸来的手,动作间甚至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厌恶。

沈芊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娇柔瞬间凝固。

萧景煜不再看她,径直走到桌边,拿起那壶象征着合卺的御酒,仰头便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股越烧越旺的空虚和躁郁。他一杯接着一杯,仿佛想要借此麻痹所有纷乱的思绪,将所有不合时宜的画面和声音都驱逐出脑海。

“殿下!别喝了!”沈芊雪看着他这般近乎自虐的灌酒,又气又急,上前想要阻拦。

酒意迅速上涌,视线开始模糊旋转。朦胧的烛光下,眼前穿着大红嫁衣、试图靠近他的身影,轮廓渐渐与记忆中那个在北地官署灯下为他缝补衣袍、在雪地里为他撑伞、在离别时一次也未回头的清冷身影重叠……

他猛地抓住对方伸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醉眼迷离中,他望着那张模糊的脸,积压了一整日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失落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声音破碎而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清梧……我……”

“轰”的一声,沈芊雪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冰冷彻骨。

那些未说出口的、带着酒气的醉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将她身为新娘所有的喜悦、骄傲和期待戳得千疮百孔!

他竟然……在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抓着她的手,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诉说着他的不舍和痛苦!

屈辱!滔天的屈辱和恨意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