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愣住了,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你去了?”

“我只是碰巧,想在姐姐忌日那天,带晚晚去看看她。”我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我给你留了房子和钱,算是这五年的酬劳。我们之间,两清了。”

“酬劳”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摇摇欲坠。

“不......林溪,别这样......”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拉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挽留。

也隔绝了,我过去五年的人生。

6

我带着晚晚,住进了酒店。一夜无眠。天亮时,我看着镜子里双眼布满红血丝的自己,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脸颊。

上午八点五十,我出现在民政局门口。沈炼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一夜没睡,胡子拉碴,眼睛里全是血丝,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再也没有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

他看到我,快步走上来。“林溪,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协议书和户口本。“签字吧。”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绝情?”我看着他。“沈炼,是你先用谎言,把我的人生变成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现在,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剧本。”

他沉默了,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走进大厅,工作人员公式化地询问。“两位是自愿离婚吗?”

“是。”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沈炼没有出声。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他才像是从梦中惊醒,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是。”

盖章,签字。红色的本子,换成了绿色的。

走出民政局,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沈炼跟在我身后。“林溪。”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晚晚......我还能见她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

“协议上写了,协商决定。”我顿了顿。“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以后在晚晚面前,你不能再是那个‘病秧子’沈炼。”我转过身,直视着他。“我要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是一个英雄。”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你......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反问。“你履行了对战友的承诺,你保护了她的家人,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只是,你不该是我的丈夫。”

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清晰地切割开。是战友的托付,是英雄的责任,唯独不是爱情。

这比任何一句“我恨你”,都更让他痛苦。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比纸还白。

我没有再停留,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风化的石像。

我给爸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离婚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我妈压抑的哭声。“孩子,回家来。”我爸的声音很沉。

我拒绝了。“爸,妈,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晚晚我带着,你们放心。”

我需要一个空间,来埋葬我的过去,然后重新开始。

我用最快的速度,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搬家的那天,我给所有亲友发了一条信息。“我与沈炼因他始终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无法前行,已和平分手。感谢大家关心,各自安好。”

我用一个模糊的理由,为我们五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也彻底断绝了他以“保护者”的身份,再次介入我生活的可能。

我把他困在了他自己编织的“过去”里。他求仁得仁,却又一无所有。

7

新的生活,是炼狱般的兵荒马乱。晚晚开始频繁地问:“爸爸为什么还不回家?”我只能告诉她,爸爸出差了。但孩子是敏感的。她开始在夜里哭泣,变得沉默寡言。

我则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白天是无坚不摧的花店老板,晚上是抱着女儿痛哭的单亲妈妈。

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国际花艺大赛,可就在比赛前夕,我精心培育准备参赛的稀有品种“黑天鹅”,一夜之间全部枯死。同时,我的设计稿被泄露,一个新晋的对手工作室,发布了和我核心理念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

我焦头烂额,报警,查监控,却毫无头绪。

这期间,大赛的评委之一,苏哲,对我表示了极大的“关心”。他温文尔雅,几次三番约我喝咖啡,暗示只要我“懂事”,他可以帮我解决眼前的麻烦。

我恶心得想吐,直接拒绝了他。

一个月后,沈炼给我打了电话。“我想见见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可以。周六下午,市中心的儿童公园。”我答应得没有一丝波澜。

周六,我带着晚晚提前到了公园。远远地,我看到了沈炼。他变了。不再是程序员的格子衫,也不是那身病弱的伪装,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剪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像一把重新磨砺过的战刀,锋芒毕露。他变回了照片里那个军人的样子。

晚晚看到他,眼睛一亮,迈开小腿跑了过去。“爸爸!”

沈炼蹲下身,稳稳地接住女儿,将她高高举过头顶。

我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就在这时,苏哲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