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外的对峙，因为白露凝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血谏”，彻底陷入了僵局。

舆论像疯长的野草，一夜之间爬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报纸头条用触目惊心的大字控诉着我的“恶毒”与“善妒”，将白露凝塑造成一个为爱忍辱负重、为子以死相拼的悲情女子。

而我，苏清婉，则成了那个囚禁功臣、意图谋夺家产的蛇蝎毒妇。

程峰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三里处，枪炮上膛，引而不发。他在等，等城里的民意发酵到顶点，等他“正义”的讨伐，变成万众期待的“解救”。

苏府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

亲卫们严阵以待，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凝重。他们忠于我，忠于苏家，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没有人能对城外黑压压的军队视若无睹。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

陆震霆的话，白露凝的谎言，像两只手，死死扼住我的心脏。

我以为我的复仇是精准而畅快的，却没想过，这背后可能藏着一个我从未想过的、荒唐的真相。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不。

我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无论孩子是谁的，陆震霆的背叛是真真切切的。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害了我，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傍晚时分，我推开了陆震霆的房门。

他依旧坐在窗前，但身形却比昨日更加佝偻。他似乎一夜未眠，眼窝深陷，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死气沉沉的绝望里。

“想明白了？”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那一方狭小的天空，声音嘶哑地问：“她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问题，他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或许因为你位高权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或许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个很好骗的傻瓜。”我走到他身边，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那是白露凝的详细背景调查。

她的出身，她如何进入梨园，以及……她与城中富商钱老板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震霆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久久没有移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所以，我为了一个野种，亲手……亲手毁了你？”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空洞。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是一片荒芜的悲凉。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淡淡地说，“你和我，都回不去了。”

“不……”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清婉，我们可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让程峰退兵，我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你。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那是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卑微。

我看着他，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陆震霆，太晚了。”我抽出自己的手，轻声说，“有些伤口，是永远都愈合不了的。”

第9章

就在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

副官猛地撞开门，脸色惨白：“大小姐！程峰……程峰他提前发动进攻了！白露凝在阵前割腕，程峰以为她死了，已经下令强攻！”

我心中一沉，快步走到窗边。

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枪声、炮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心头发颤。

陆震霆也挣扎着驱动轮椅来到我身边，他看着城外的火光，目眦欲裂。“疯子！他是个疯子！”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吼道：“清婉！让我去！只有我能让他停下！再打下去，整个城都要毁了！”

我看着他焦急而真切的眼神，那里面不再有算计和欺骗，只有对这场无谓战火的痛心。

我心乱如麻。

让他去，等于放虎归山。

不让他去，苏府，乃至整座城池，都可能化为焦土。

我的亲卫们正在用生命捍卫这座宅邸，捍卫我。

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好。”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不过...”

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它。”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他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

痛苦，不舍，挣扎，最终都归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