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和思元第一次见面,魏新准就是穿着这件黑色的连衣裙。

那天思元在财经学院的花坛前背光而坐,那时魏新准觉得这个假小子正襟危坐的偷瞄自己的模样那么可爱。

那时还是初秋,阳光清亮,秋风正爽。

生歌毕业后分配到财经学院当了个教书匠,那天全国统一的职称考试恰好安排生歌监考,思元就坐在教学大楼的花坛前等她。

正百无聊赖时,一个身着纯色黑裙的女人走进思元眼底。思元会注意到她,首先是因为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发质极好,如一匹发亮的黑缎,披在她纤瘦的后背。思元对长发的女人有别样的好感,于是她多看了她几眼,那个女人干净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

不过她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纯净,充满灵性。

其他待考学员都在抓紧最后时机拼命背书,只有她例外。她漫不经心的将参考书一页页撕下来,一会儿折只天鹅,一会儿折架飞机,像个无辜烂漫的孩童。

她的飞机划破长空,恰好停到思元脚边,她天真无邪的甩着长发跑过来,思元已经捡起来递给她,她抿着嘴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狡黠的冲思元笑,那娇憨可爱模样思元一辈子都忘不了。

到考生进考场的时间,那长发女孩跑进去,又噔噔的跑出来,将她的包不管不顾的往思元怀里一塞,说了句:“你帮我看着包。”然后又跑进教室。

思元当时就哭笑不得,思元心想,这女人多傻气啊,她怎么就认定,自己不会贪图她的包呢。还有她跟她说话的声音,实在是悦耳动听。

思元神使鬼差的当真坐在门口替她守着包,一动不动。

那家伙进考场不过半小时就出来了,思元问,你题都做完了吗?她只是笑,也不答话,她一把夺回自己的包,转身就走,谢谢也没一句。

思元“哎”了一声叫住她。她回过头,发出银铃般的欢笑,丢了一只纸飞机过来,又恰到好处的飞到思元脚边。等思元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思元在心里感慨,那女孩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瞥,那傲慢无礼的小表情,如何能骄傲得那么可爱。

思元将纸飞机小心翼翼的展开,几排字迹工整的会计分录下面,写着一串小巧娟秀的电话号码,最后是她的名字。那时思元终于欣喜若狂的知道,她叫准儿。

思元是个较为主动的人,准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一来二往,顺理成章的就走到了一起。

准儿那时喜欢网游,思元就陪她一起。她们在网吧通宵玩游戏,所有的游戏里,她是老婆,思元都挣着做老公。她俩的网名,准儿叫“国色天香的猫”,思元叫“特立独行的猪”。

魏新准胃口不好,思元就用晚上下班时间,去厨师培训班学习,后来她做出的红烧肉堪比星级大厨。

晚上魏新准睡不着时,思元会给她讲故事。

思元说:“看过宝妻的《我把爱情煲成汤》吗,里面提到大海有七个女儿,个个都漂亮。男主表扬女二,说她像大海的小女儿。准儿,我觉得你像大海的大女儿。”魏新准就兴奋起来,魏新准问,“大女儿是不是最漂亮的?”思元说:“或许吧。不过大女儿是个智障。哈哈哈……”

思元从不乱花钱,她的工资几乎都存起来,魏新准就笑她是个守财奴,存那么多钱不花干什么呢。思元当时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思元嬉皮笑脸的说:存起来将来给我宝贝准儿做嫁妆……

她想起思元最后问她那句话,准儿,你到底是不是拉拉。

尘世间最凄凉的意境,莫过于,我在扬子江畔,你却在忘川河旁。三生之石有无你的名姓,孟婆之汤能否抚愈你前世的灼伤,愿来年彼岸花谢,一葬我徒具形骸的过往。

抱歉,亲爱的,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遇到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你而已。

第60章 她将暗恋他当作一生的事业

思元的死,让准儿大受刺激,她开始绝食,靠医院输液维持生命。后来情况好一些,她开始主动食用一些流食,但她依然拒绝与人交流。

她那干涸的唇裂开无数口子,血迹斑斑,嵌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十分吓人。

她常常盯着窗外发呆,不知在看什么,树还是鸟,天还是人。

她在夜里也极少睡觉,她经常一个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但没人听懂她说的什么。最后许植不得不将她送进精神专科医院,接受系统而专业的治疗。

治疗过程中,她逃出去过一次,她去到思元的家,恰巧向小园和生歌都在。她将思元留给她的二十万存折,和一张银.行卡递到思元母亲手上。然后那位愤怒的母亲,将她送来的东西统统砸到她脸上,这位年过半年的老人声嘶力竭的冲她吼:“你个侩子手!我只要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她用扫帚将准儿赶了出去。

准儿跌坐在地上,不声不响,也无任何表情。向小园走了过来拾起地上的存在,冰冷的说:“思元的钱,我们自然要留下。至于其他,带着你的罪孽和良心,有多远滚多远。”

从那以后,魏新准再没出现过。

一年之后,魏新川被外派到荣鼎集团在伦敦的总部,她走的时候公司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大会。

高层领导轮流发言,赞许魏总在职时的敬岗爱业与此刻大家对魏总的依依不舍之情。

许植坐在她身旁,若无其事的与之谈笑风生。

那天艳阳高照,向小园远远的坐在人群之后,毫无存在感。

大会结束之后,向小园就欲离去。魏新川却大步向她走来。

她走到向小园身边,使劲拍了拍向小园的肩,像是鼓励,像是愧疚。她涵养有佳的对向小园笑,那是她第一次心无城府的对她笑,她笑起来又英气又亮丽,熠熠生辉,和准儿有六七分相像。

向小园轻轻拂开她搭在肩上的手,什么也没说,甚至挤不出一个敷衍的笑。

去机场的车已在楼下等候。

那时魏新川穿着得体的女士西装,她挥手向大家执意,她全身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领袖气质。她转身上车之时,许植和这个相交十多年的知己没有过多的交流,他自然的与之拥抱,他抱着她说:“机场我就不去了,我不擅长那种场景。不要麻痹大意,8800公里而已,我随时过去找你喝酒。”

魏新川爽朗的大笑,然后转身踏上新的征程。

人群疏散时,向小园下意识回过头,人潮攒动之中,恰见他也向这边看来。他对她微笑,她礼貌的点头回应,他们谁都没想过走近彼此,他们之间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那是永远跨不过的沟壑。她在心里想,如果他和魏新准真爱无敌白头到老,她尽量做到不去恨他。

她手里紧紧的握着手机,手机里有个电话号码,备注是“我的树”。她是个懒惰之人,写了,便不去改。

下一刻,两人心照不宣的转身离去。

当她奋不顾身盲目的去爱一个人时,她的目光充满狭隘,于是她退后一步,静静审视,事情的走向这才变得明朗起来。

那一年接二连三的阴霾之中总算有点喜事---生歌结婚了,新郎是邱怀安。

原来她口中称呼的表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亲戚。

两人因是邻居,从小一个院子长大,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