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态地一把揪住负责人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咆哮,理智彻底崩断。
负责人被他骇人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却只能无力地摇头。
确认了。
真的确认了。
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那个他曾经爱如生命、后来却肆意伤害、最终被他逼着登上死亡航班的顾南栀……真的……不在了……
揪着衣领的手猛地脱力松开。
程隽临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直直地、毫无形象地滑坐在地冰冷的地面上。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嘈杂的人群,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和死寂。
过了很久,很久,两行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昂贵却沾染了灰尘的西裤上。
他像个迷路无助的孩子般,蜷缩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极其微弱、破碎不堪的喃喃:
“南栀……我的南栀……”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如此崩溃。
尽管官方已经宣布无人生还,但程隽临根本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他像是彻底疯魔了,偏执地认为顾南栀一定还活着,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惩罚他。
他投入了天文数字的资金,不惜一切代价,雇佣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私人搜救队、海洋打捞专家、医疗团队,购买了最先进的深海探测器和搜救设备。
搜救行动日夜不停地进行着,范围从冰冷的坠机海域扩展到周边可能被洋流带到的所有区域,甚至包括附近险峻的丛林海岸线。他不顾恶劣的天气和海况,多次亲自乘坐搜救船出海,固执地坐镇指挥中心,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他迅速憔悴下去,往日一丝不苟、矜贵冷傲的形象荡然无存。
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烟酒味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偏执疯狂。
闭上眼,就是无尽的凌迟。
顾父送饺子时那憨厚局促的笑脸、被拖进客房时惊恐绝望的眼神、跳楼后躺在血泊中瞪大的双眼……以及自己那句冷血到极致的话:“岳父……其实也用不上那东西了。”
耳边反复回响着顾南栀当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质问。
更清晰的是她后来的模样:跪在冰冷的雨夜中,一声声机械地喊着“奴婢罪该万死”,浑身湿透,颤抖不止;被抽血摘肾后,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神死寂;在冰湖里,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湖水,她却只是用那双再也泛不起波澜的眼睛看着他……
而这些残忍的画面,又会与最初相爱时那些甜蜜的片段交织闪现,形成最惨烈的对比,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地、缓慢地剜割着他的心脏
他记得赛车夺冠后,他当着全场观众和媒体的面,兴奋地将她抱起来旋转,她吓得尖叫却又忍不住大笑,阳光下她的笑容比奖杯还耀眼;
他记得冬天她熬夜给他织了一条歪歪扭扭、漏洞百出的围巾,笨拙却满怀爱意,他嘴上嫌弃,却宝贝似的天天戴着,连重要会议都不肯摘;
他记得他为了保护她废了右手,躺在病床上,她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他却忍着剧痛,笑着安慰她:“一只手换你,值了。”;
他记得婚礼上,他当着所有亲友的面,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发誓:“此生唯爱顾南栀,绝不让我的南栀受半点委屈……”
曾经的誓言有多真挚滚烫,后来的背叛和伤害就有多残忍冰冷。
第十二章
助理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痛又担忧,试图劝他休息,吃点东西。
程隽临却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偏执的疯狂,声音嘶哑破碎得像破风箱:“找!继续找!她一定没死!她是在报复我!她恨我!她必须活着恨我!!她怎么敢死?!她怎么敢用死来摆脱我?!”
他的爱早已扭曲,他的悔恨带着强烈的占有和不甘。
他无法接受她的彻底消失,哪怕是恨,她也必须活着恨他。
搜救行动持续了数周,耗资无数,最终只打捞上来一些冰冷的飞机残骸和部分遇难者的遗物。
其中,包括一个被烧得变形、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他当年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
当那枚焦黑的戒指被送到程隽临面前时,他最后一丝偏执的希望,终于彻底熄灭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里面不断传来砸东西的巨响和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浓烈的酒味从门缝里弥漫出来。
几天后,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地走出房间,回到了那座充满痛苦回忆的别墅。
别墅里的一切都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看到任何与顾南栀有关的东西都会痛苦万分,却又像疯了一样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移动她的物品,仿佛那样她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桑卿那些华丽碍眼的“公主”用品时,积压的所有痛苦、悔恨和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歇斯底里地命令保镖:“把她的所有东西!立刻!全部给我扔出去!烧掉!一件不留!把家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恰在这时,桑卿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穿着她那身繁复华丽的古装,摆着公主的架子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程隽临,先是抱怨他这些天冷落自己,随即又带着施恩般的语气撒娇道:“那个晦气的女人总算是死了,府里也总算清净了。隽临,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驸马了~我们……”
程隽临缓缓转过身,看她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淬毒般的厌恶和冰冷,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公主?穿越?”他嗤笑一声,声音冷得掉冰渣,“桑卿,这场荒唐无聊的戏码,该结束了!”